铁砧大叔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那双混浊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忌惮,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他缓缓走到一张满是油污的金属凳子上坐下,机械义肢发出“咔”的一声轻响,打破了工坊内的沉寂。
doro那边传来的零星音乐盒声,此刻听起来像是遥远世界的回响。
“兽魂工会……”
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咀嚼一块坚硬的石头,“何止是听说过。在三阶到五阶的穿梭者圈子里,这群疯子可以说是臭名昭着。”
他抬起头,视线越过我,望向工坊深处的黑暗,仿佛那里藏着无数血腥的记忆。
“他们不是拾荒者,小子。拾荒者只是在宇宙的尸体上捡些残羹冷饭,而兽魂工会……他们是主动制造尸体的秃鹫。”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
“这个工会信奉的是最原始的丛林法则,他们认为宇宙本身就是一座猎场,所有的世界、所有的生命,都是供他们猎杀、吞噬的食粮。他们会像狼群一样,系统性地寻找那些有潜力但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世界,或者像你遇到的那样,直接窃取世界的核心本源,加速其灭亡,然后分食掉整个世界的‘尸体’。”
“他们内部等级森严,以血脉和力量划分地位。你遇到的那个虎妖,走的应该是他们工会最正统的‘兽神道’,通过吞噬强大生物的基因和灵魂来强化自身。至于那个科技侧的……多半是他们的‘改造派’,负责情报、潜入和技术支持。而那个扭曲的怪物,”铁砧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那是‘污染派’的疯子,他们拥抱混乱和禁忌的力量,是工会里最不稳定也最难缠的炮灰。”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对我说道:
“小子,你惹上了一个巨大的麻烦。兽魂工会的核心理念之一,就是‘有仇必报’。他们不允许任何猎物从自己口中逃脱,更不允许任何存在挑衅他们的威严。你杀了一个三阶小队的队长,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们就像附骨之疽,一旦被盯上,就会用尽一切手段来报复你,无论是在任务世界,还是在主神空间。”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并无波澜。
麻烦?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麻烦。
从武侠世界吞噬九大奇蛊,到现世地球轰杀SS级巨兽,再到小千世界独战百名元婴,我的每一步,都在制造着足以颠覆世界的麻烦。
多一个兽魂工会,不过是在我那份冗长的敌人名单上,再添上一笔而已。
“他们很强?”
我问道,关注点永远在最核心的问题上。
“很强。”
铁砧大叔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们的会长,代号‘万兽之王’,据说是已经触摸到六阶门槛的恐怖存在。工会里的五阶穿梭者,明面上的就有十几位。他们像一个跨世界的军事帝国,有自己的情报网、后勤链,甚至有专门用来‘圈养’任务世界的殖民地。你这次任务……他们的人,很有可能也会出现。‘黑洞之心’这种等级的至宝,他们绝不会错过。”
就在这时,doro抱着那个生锈的音乐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将它举到我的面前,满脸都是献宝似的笑容。
“人~!你看!它唱歌了!虽然有点跑调!”
清脆的童声回荡在充满铁锈与机油味的工坊里,冲散了那份由“兽魂工会”带来的凝重与压抑。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感受着那份独属于我的温暖与真实。
我抬起头,看着铁砧大叔,平静地说道:
“我知道了。大叔,寂灭之核的加固,需要多久?”
无论敌人是谁,有多么强大,提升自己的实力,完成眼前的任务,才是我唯一需要做的事情。
我的问题像一滴冷水滴入滚油,让铁砧大叔刚刚升起的凝重情绪瞬间化为了一声夹杂着无奈与烦躁的叹息。
他用那只完好的手掌用力的抹了一把脸,仿佛想把对我的无语和对“兽魂工会”的忌惮一同抹去。
“多久?”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在身后的工作台上,机械义肢无意识地敲击着金属桌面,发出沉闷的“邦、邦”声。
“最快也要两天。小子,这不是给你的破铜烂铁上层漆!这是在法则层面进行加固和共鸣调整!我要将我毕生对空间、物质、能量的理解,都压缩进这个小小的‘锚’里,让它能在一个正在崩溃的宇宙里多撑一秒!你以为是街边补胎吗?”
尽管语气不善,但他还是行动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悬浮的“寂灭之核”引导至工坊中央一个巨大的环形仪器中。
随着他操作控制台,数十条粗大的能量导管如同活过来的巨蟒,精准地连接在环形仪器的各个节点上。
嗡鸣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能量被高度压缩后特有的、类似于臭氧的味道。
淡蓝色的电弧在仪器表面跳跃,光芒映照着他前所未有的专注侧脸。
“小子,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
铁砧大叔的声音在机械的轰鸣中传来,却异常清晰,仿佛直接响在我的脑海里。
“兽魂工会的那群疯子,尤其是‘污染派’的……他们对‘毁灭’本身有着病态的崇拜。对他们来说,一个正在走向‘归墟之刻’的世界,不是墓场,而是圣地。他们会把‘黑洞之心’的诞生,看作是一场伟大的献祭。如果你在里面遇到他们,不要指望能沟通,不要试图去理解,他们会把任何阻碍‘圣礼’的生物,都视作必须清除的异端。”
doro似乎对这越来越响的噪音有些不满,她皱了皱小鼻子,但依旧兴致不减地拨弄着音乐盒,试图用那微弱的叮当声盖过机器的轰鸣。
我走到她身边,从她手中轻轻拿过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在她的注视下,将它稳稳地放在了角落里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上。
“它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我对她轻声说。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熟练地抱住了我的大腿,粉色的脑袋靠在上面,安静地看着工坊中央那片绚烂而危险的蓝色光海。
我将目光重新投向那台正在全力运转的仪器。
我的“无之体”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股精纯而复杂的法则力量,正通过那些导管,被小心翼翼地“编织”进那枚小小的黑色方盒之中。
铁砧大叔的手法远比我想象的要高明,他不仅仅是在加固,更像是在为这枚“寂灭之核”进行一次深度的“升级”。
他将自己对法则的理解,化作一道道无形的烙印,刻入其中。
这种对法则的精妙应用,即便是化神期的我,也感到了一丝启发。
两天……对于即将到来的任务而言,这个时间不长不短。
正好,可以让我将心神彻底沉淀下来,为这场注定凶险万分的“宇宙拾荒”做好最后的准备。
兽魂工会,更高阶的穿梭者,疯狂的世界意志……这些都不过是路上的风景。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在那片终极的“无”之中,找到那颗名为“黑洞之心”的果实,然后,带着doro,完整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