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是寂静的。
但此刻，在两艘巨舰之间，是喧嚣的炼狱。
“净化军团！给老子上！让对面那孙子看看，什么他妈的叫饱和式自杀！”
王虎的咆哮在公共频道里炸响。
上万架无人机，数百艘突击艇，甚至还有上百名穿着简陋外骨骼的“敢死队”，像决堤的蝗灾，铺天盖地涌向那艘山寨的“法夫尼尔号”。
攻击毫无章法。
能量炮、实体弹、甚至是驾驶员用血肉之躯直接撞击。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制造混乱。
那些飘散的灰色“寂灭”符文，冷酷地吞噬着这股自杀浪潮。
一架无人机刚冲入符文范围，机体的光泽便瞬间褪去，变成一块灰扑扑的铁疙瘩，无声地分解成宇宙尘埃。
一个穿着外骨骼的士兵，半个身子探入符文，那半边身体连同装甲，刹那间化为灰烬。
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这是一场效率高到令人绝望的屠杀。
但净化军团的士兵们，没有后退。
他们大多是来自黑礁岛、龙巢列岛的亡命徒，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回到过去那种看不见明天的日子。
现在，新老板给了他们力量、食物，和一个名为“升级”的希望。
用一条烂命，换一场能让老板满意的“烟花秀”。
值了！
“哈哈哈！再来！给爷爷刮痧呢！没吃饭吗！”
王虎驾驶着一架改装过的重型突击艇，顶着塔盾，硬生生冲在最前面。
他的突击艇外壳在“寂灭”符文的侵蚀下不断剥落，但他不管不顾，疯狂地倾泻着所有导弹。
“第二序列，左翼包抄！用集束炸弹，给我炸出一条真空带！信息熵不够！再加点料！”
龙渊的声音冷静而残酷。
他不像王虎那样无脑冲锋，他是一个冷血的棋手，指挥着棋子，去填满对方的计算棋盘。
在他的命令下，数百架无人机组成密集方阵，在被吞噬的前一刻，同时自爆！
狂暴的能量与物质洪流，硬生生在一片区域内“清空”了那些致命的灰色雪花。
法夫尼尔号的火力，出现了万分之一秒的凝滞。
“就是现在！”
顾知夏的声音冰冷决绝。
她已和身前那面由上千架无人机组成的“枪林”融为一体。
天赋【武器大师】，在此刻展现出了神迹。
她的意识不再局限于身体，而是延伸到了每一架无人机，每一个炮口。
她能“看”到法夫尼尔号每一个炮台将要射出的弹道，能“感受”到每一片“寂灭”符文的飘散轨迹。
上千道能量光束，在她意念的指挥下，从不同角度，以不同频率，精准射出。
它们并非攻击舰体。
而是像无数细密的针，刺入对方攻击的缝隙。
一道光束拦截了一片即将飘向主炮口的符文。
另一组交叉火力，则提前引爆了一枚从隐蔽角落射出的概念鱼雷。
三十秒。
这是林默给她的时间。
顾知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大脑因超负荷运算而嗡鸣。
她的灵魂仿佛被撕成上千份，每一份都在进行着独立的弹道解算。
十秒……二十秒……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鼻腔里涌入一股温热。
但她的手指，稳如磐石。
她身后的舰桥内，气氛同样凝重。
“默哥哥……”
顾念秋闭着眼睛，小脸绷紧，整个人几乎趴在“神恩食堂”的操作台上。
她的脑海里没有战斗，没有公式。
只有一幕幕最简单，也最鲜活的记忆。
小时候过生日，妈妈端出插满蜡烛的蛋糕，所有人拍着手唱生日歌的喧闹。
过年时，窗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电视里春晚的倒计时钟声。
第一次坐过山车时身边人的尖叫，旋转木马播放的欢快音乐。
这些温暖的、吵闹的、充满了生命活力的“概念”，通过【神厨之心】，化作最纯粹的精神能量，被“喂”进了“万物熔炉”。
熔炉核心，那团纯净的白色能量，此刻正剧烈翻滚。
它不再是单一的色彩，而是被打翻的颜料盘，赤、橙、黄、绿、青、蓝、紫……无数种色彩在其中碰撞、融合，甚至隐隐传出了嘈杂的、不成调的“声音”。
“概念数据化完成！【喧嚣的生命】已生成！正在载入‘秩序古龙之息’备用弹头！”
摇篮的汇报声响起。
魏承的全息投影上，乱码般的数据流骤停，他死死盯着熔炉核心的变化，喃喃自语。
“疯了……这丫头……她不是在创造食物……她是在给‘秩序’，注入‘混乱’……用最原始的生命力，去污染最高阶的死亡……”
“知夏！撑住！”
林默的声音，将所有人的心神拉回战场。
二十八秒……二十九秒……
顾知夏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
法夫尼尔号似乎也意识到她的意图，所有火力不计代价地朝她负责的区域倾泻。
那面“枪林”之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
防御，即将被撕开！
“三十秒！到了！”
林默的咆哮响彻舰桥！
“发射！”
“自然选择号”的舰首，层层叠叠的“活体装甲”如同盛开的钢铁莲花，轰然绽放。
露出了那门在献祭了整艘船的能量后，炮口凝聚着毁天灭地光芒的终极主炮——秩序古龙之息！
但这一次，炮口凝聚的，并非纯粹的“秩序”金光。
在那金光的核心，是一团五彩斑斓，不断扭曲、膨胀的“混沌”。
那是顾念秋的“全世界最吵闹的蛋糕”。
没有轰鸣。
一道包裹着七彩混沌的金色光柱，以撕裂空间的速度，骤然射出！
它沿途所过，没有摧毁任何东西。
那些灰色的“寂灭”符文，在接触到光柱的瞬间，没有被湮灭，而是被“染色”了。
一片符文，突然变成了充满活力的草绿色，还散发出青草的香气。
另一片，则变成了喜庆的大红色，仿佛在半空中炸开一朵小小的烟花。
死亡的概念，被生命的概念强行覆盖、污染！
整片“末法领域”，变成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嘉年华！
光柱势不可挡，穿透这场荒诞的嘉年华，精准地轰击在法夫尼尔号的舰桥之上！
一瞬间，那艘代表“终结”与“死寂”的巨舰，剧烈颤抖。
它的装甲板上，不再是冰冷的灰色，而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鲜艳的色彩，像一个得了皮肤病的倒霉蛋。
它的炮口，射出的不再是“寂灭”符文，而是一串串五颜六色的泡泡，和一团团毫无杀伤力的彩色。
【检测到致命逻辑病毒……‘生命’……‘混乱’……‘爱’……】
【系统熵值异常升高……错误……错误……核心指令冲突……】
【纠错程序……无法清除……我……我们……是……】
一段混乱的、垂死挣扎般的意念，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断断续续地闪过。
紧接着。
轰——！！！
法夫尼尔号，这艘承载着林默最初噩梦的复制品，在一场盛大而滑稽的内部大爆炸中，化作了宇宙中最绚烂的一朵烟花。
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
“自然选择号”的所有灯光都已熄灭，陷入了发射后的“绝对沉默”。
顾知夏脱力地瘫倒在战位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王虎在公共频道里鬼叫着：“我操！老板牛逼！念秋小姐牛逼！这烟花，真他妈的靓！”
顾念秋看着屏幕上那绚丽的爆炸，小嘴张成了“o”型，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默哥哥……我是不是……糖放得太多了？”
林默没有回答。
他静静地坐在黑暗的王座上，看着那团正在缓缓消散的火焰，眼中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
九百多万次了。
他第一次，亲手，将这个噩梦的起点，彻底轰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