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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的铁雨火海,将广陵城彻底浇铸成了一座燃烧的炼狱。

曾经雄峙江淮的城墙,此刻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残骸。西门塌陷处,巨大的豁口如同狰狞的伤口,裸露的夯土被炮石砸得坑洼不平,如同糜烂的皮肉。南门瓮城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焦黑的瓦砾堆和扭曲变形的城门铁闸残骸,深深嵌入被猛火油反复灼烧、琉璃化的地面。北门城楼早已化为白地,仅存的半截焦黑主梁斜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冒着缕缕青烟。东墙虽相对完整,却也布满坑洞,箭垛十不存一,守军的身影稀疏得可怜。

浓得化不开的黑烟日夜不息地从城内升腾,与铅灰色的冬云绞缠在一起,遮蔽了天光。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皮肉焦糊的恶臭、血腥的甜腻、硝烟的刺鼻、还有木料石料焚烧后的尘灰味。城中死寂一片,除了偶尔传来的、如同鬼魂呜咽般的伤者呻吟,再无往日的喧嚣。恐惧和绝望,如同瘟疫,早已侵蚀了这座城市的每一寸肌骨。

中军帅台之上,徐天玄袍猎猎,如亘古磐石。五日的疯狂轰击,五日的焦灼等待,五日光州烽火的煎熬,将他眉宇间的最后一丝温和彻底磨去,只剩下冰封万里的锐利与一种近乎实质的、掌控生死的压迫感。他俯瞰着那座在硝烟中苟延残喘的城池,如同看着一只被拔光了爪牙、困在网中的垂死巨兽。

“时辰到了。”徐天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寒铁摩擦,清晰地穿透了清晨湿冷的空气,落入身后肃立的杜仲、王神机等诸将耳中,“传令三军!”

杜仲一步踏出,甲叶铿锵,声如洪钟:“王爷有令!总攻——开始!!!”

呜——呜——呜——!!!

三支巨大的、用整根牛角制成的号角被力士吹响!苍凉、雄浑、穿透云霄的号角声瞬间撕裂了广陵城上空的死寂,如同来自九幽的催命符,狠狠砸在每一个残存守军的心头!

轰!轰!轰!轰!

早已蓄势待发的炮群,在王神机狰狞的咆哮声中,再次发出了第一波毁灭性的怒吼!石弹如同冰雹,狠狠砸向城墙的薄弱处和城内疑似集结的区域!不是为了摧毁,而是为了最后的震慑,为冲锋的步兵清扫最后的障碍!

“杀啊!!!”

“破城!屠尽逆贼!”

“王爷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从淮南军三面营盘轰然爆发!无数玄甲士兵如同决堤的黑色怒潮,从壕沟、掩体、营寨中汹涌而出!刀枪如林,寒光映日!巨大的攻城云梯、冲车、撞木,在无数士兵的簇拥下,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碾过焦黑的土地,狠狠扑向那千疮百孔的城墙!

北门,主攻方向!

杜仲身先士卒,重甲在身,如同一尊钢铁魔神!他腰别一柄加厚加长的陌刀,刀身血迹斑斑,闪烁着幽冷的寒芒。身后,是清一色身披明光重铠、手持巨斧重锤的“铁签都”重甲精锐!如同一股玄色的钢铁洪流,踏着被炮火犁过、犹自滚烫的废墟,无视城头稀稀拉拉、毫无力道的箭矢,直扑那段被烧得坍塌了大半的北城墙!

“跟老子冲!踏平广陵!鸡犬不留!”杜仲的咆哮如同惊雷!他猛地掷出数根尾部带着铁链的飞爪,精准地扣住残存的城垛!仅剩的左臂,猛地发力,沉重的身躯竟如猿猴般敏捷,借着飞爪之力,几个腾跃便踏上了滚烫的城头残垣!从腰间抽出陌刀横扫,带起一片腥风血雨!两个试图阻拦的守军瞬间被拦腰斩断!内脏混合着鲜血喷洒而出!

“杀!”铁签都重甲锐卒紧随其后,如同猛虎入羊群!他们结成紧密的小阵,巨斧重锤挥舞,所过之处,断肢横飞,骨断筋折!城头残存的守军本就士气崩溃,此刻面对这群如同地狱爬出的重甲杀神,更是肝胆俱裂,纷纷丢下武器,哭嚎着向后溃逃!北门防线,在铁签都的冲击下,如同朽木般瞬间崩塌!

东门!

虽然城墙相对完整,但守军早已被连日的炮火和北门的惨状吓破了胆。淮南军主力步卒架起数十架云梯,如同蚂蚁般蜂拥而上!城头箭矢稀疏,滚木礌石寥寥无几。偶尔有零星的抵抗,也被如雨的箭矢和飞斧瞬间淹没。守将试图组织反击,却被乱军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城内退去。东门城楼上的“杨”字大旗,被一名悍勇的淮南军小校一刀砍断旗索,颓然坠落,瞬间被无数双军靴踩入泥泞!

南门!血与火的复仇!

这里是战斗最为惨烈、也最为疯狂的地方!

周本和他的和州营,早已杀红了眼!他们没有选择从瓮城废墟强攻,而是将目标死死锁定在瓮城后方、连接主城的那段尚未完全坍塌的城墙!这里,守将正是他的死敌——孙德威!

“孙德威!狗贼!纳命来!”周本咆哮如雷,须发戟张!他身披两层皮甲,左手持一面蒙着牛皮的厚重木盾,右手紧握一柄锋利的横刀,脸上那道被孙德威冷箭留下的疤痕因愤怒而扭曲充血!他亲自率领着三百名剽悍的和州营敢死队,顶着城头零星的箭矢和滚木,踏着同伴的尸体,将一架特制的、包裹着湿泥防火的巨大云梯死死架上了城墙!

“上!跟老子杀上去!剁了孙德威!”周本第一个咬住横刀,一手举盾护住头脸,一手抓住云梯,如同矫健的猿猴向上攀爬!滚烫的金汁泼下,被他用盾牌奋力格开,发出滋滋的声响和恶臭!礌石砸落,他险险避开,石块擦着后背落下,将下方一名士兵砸得脑浆迸裂!

“保护将军!”敢死队员们悍不畏死,用身体为周本挡下箭矢和石块!不断有人惨叫着坠落,但后面的人立刻嘶吼着补上!复仇的火焰在每一个和州营士兵胸中燃烧!

终于!周本第一个跃上城头!盾牌狠狠撞飞一个挺枪刺来的守军,手中横刀顺势劈下,将那守军连肩带背砍成两半!热血喷了他满头满脸!他抹都不抹,血红的双眼如同饿狼般扫视,瞬间锁定了城楼附近那个被亲兵簇拥着、正声嘶力竭指挥的身影——孙德威!

“孙——德——威!!!”周本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挡在他面前的守军,如同被狂风吹倒的稻草,纷纷被他狂暴的刀锋劈开!

孙德威也看到了周本,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瞬间布满惊骇!他认得那双眼睛!那是刻骨的仇恨!是血誓的索命!“放箭!快放箭!拦住他!”孙德威尖声嘶吼,连连后退!

数支弩箭射向周本!周本不闪不避,只是将盾牌死死护住要害!噗噗噗!弩箭深深扎入盾牌和皮甲!一支弩箭甚至穿透了他的肩胛!剧痛传来,反而更激起了周本骨子里的凶性!他速度不减反增,如同疯虎般撞入孙德威的亲兵队中!

刀光如匹练!血光冲天!

周本状若疯魔,每一刀都倾尽全力!一个亲兵被开膛破肚!另一个被斩断手臂!第三个被他用盾牌狠狠砸碎了面骨!他浑身浴血,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扑到了惊骇欲绝的孙德威面前!

“狗贼!还我兄弟命来!”周本眼中只有孙德威那张惊恐的脸!他丢开碍事的盾牌,双手握刀,用尽全身力气,带着五日的憋屈、血誓的屈辱、袍泽阵亡的悲愤,朝着孙德威的脖颈,狠狠劈下!

刀光一闪!

一颗带着难以置信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断颈处狂涌而出,溅了周本一身!

孙德威的无头尸身晃了晃,颓然栽倒。

周本一把抓住那颗滴血的头颅,高高举起,用尽生命的力量,朝着混乱的战场,朝着城下汹涌的和州营同袍,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吼:

“孙德威——已——诛!!!”

“南门——破——了!!!”

吼声如同惊雷,瞬间传遍整个南门战场!

“将军威武!”

“杀啊!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冲进去!杀光他们!”

主将授首!最后的抵抗意志彻底崩溃!和州营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云梯、顺着周本打开的缺口,疯狂涌入城内!南门,宣告洞开!

帅台之上,当南门率先告破、周本那“孙德威已诛!南门破了!”的嘶吼遥遥传来时,徐天冰封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丝真正属于胜利者的、冷酷而满意的笑容。

“好!周本!好一个血性男儿!”他猛地一挥手臂,“传令!北门、东门,加紧进攻!杜仲!给本王撕开北门!徐忠水师,封锁所有水道!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广陵城!”

“遵令!!!”

随着南门告破,淮南军士气大振!攻势如同海啸,一浪高过一浪!北门在杜仲铁签都重甲的死命冲击下,终于被彻底凿穿!玄色的铁签营旗在残破的北门城楼上高高飘扬!东门守军在两面夹击下彻底崩溃,城门被撞车轰然撞开!

三路大军,如同三条黑色的恶龙,从三个方向狠狠灌入广陵城内!巷战瞬间爆发!然而,抵抗是零星而绝望的。大部分守军早已失去了战斗意志,成建制地跪地投降。只有少数杨隆演的死忠亲卫,依托着宫墙街巷做最后的困兽之斗,很快便被汹涌的人潮淹没。

喊杀声、哭嚎声、兵刃碰撞声、房屋倒塌声,响彻了这座千年古城的每一个角落。黑色的淮南军旗,如同死亡的潮水,迅速淹没了一条条街道,向着城市中心那座象征着权力顶峰的宫殿——广陵宫,汹涌而去!

广陵宫,暖阁。

曾经金碧辉煌的殿堂,此刻一片狼藉。打翻的香炉,散落的奏章,破碎的瓷器,还有那件被主人慌乱中丢弃在地的明黄龙袍。熏香的暖意早已被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硝烟味取代。

吴王杨隆演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那张他曾无比迷恋的蟠龙金漆御座。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素白中衣,头发散乱,面如死灰。那双曾经尚算清秀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倒映着殿外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火光。

“完了……全完了……”他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声音如同蚊蚋。孙德威战死、三面城破的消息如同最后的丧钟,彻底击垮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徐天那张冰冷如魔神的面孔,柳含烟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还有劝降书上那些“悬首”、“营妓”、“焦土”的字眼,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

不!不能死!不能像柳含烟那样!不能像徐知诰那样逃亡!我要活!我要做个富家翁!对!徐天答应过的!只要投降,做个富家翁!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猛地冲散了恐惧!杨隆演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扒开御座旁一个暗格,里面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细软——几包沉甸甸的金珠,几块价值连城的美玉,还有几件便于携带的珍宝。

他将这些珍宝胡乱塞进一个准备好的锦囊,紧紧抱在怀里。细软冰凉的触感,似乎给了他一点虚幻的安全感。他跌跌撞撞地冲出暖阁,甚至顾不上呵斥那些早已跑得无影无踪的宫女太监。

“备车!快给寡人备车!去……去东门水关!快!”杨隆演如同无头苍蝇般在空旷的宫殿回廊里奔跑,对着空气嘶吼。他记得东门水关有一条隐秘的水道,通往宫外的一条小河,那里藏着他以备不测的小船!

然而,昔日对他毕恭毕敬的侍卫、太监,此刻早已不见踪影。偌大的宫殿,如同鬼域,只有他绝望的嘶吼在空荡荡的回廊里回荡,显得无比凄厉和可笑。

他一路狂奔,穿过御花园,冲向靠近宫墙东侧的偏僻水门。怀里的锦囊沉重,勒得他手臂生疼,却被他死死抱住,仿佛那就是他的性命。近了!更近了!他甚至能看到那道半掩的、通往自由的小水门!

就在杨隆演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瞬间!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宫墙外炸开!紧接着,是无数沉重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以及凶神恶煞般的吼叫声,如同潮水般涌近!

“杀!别让杨隆演跑了!”

“王爷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搜!给老子仔细搜!一只耗子也别放过!”

宫墙轰然倒塌了一角!烟尘弥漫中,无数玄甲士兵如同嗜血的狼群,挥舞着滴血的刀枪,蜂拥而入!当先一人,身材魁梧如铁塔,手持滴血的陌刀,正是杜仲!他那双冰冷的眸子,瞬间就锁定了水门边那个抱着锦囊、如同受惊兔子般瑟瑟发抖的素白身影!

“杨——隆——演!”杜仲的咆哮如同惊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杀意,“你想去哪儿?!”

杨隆演如同被一道天雷劈中!浑身剧震!怀里的锦囊“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金珠美玉滚落一地,在冰冷的石板上闪烁着讽刺的光芒。他看着杜仲那张狞笑的脸,看着周围密密麻麻、如同看死人般盯着他的玄甲士兵,最后一丝力气和希望都被瞬间抽空!

他双腿一软,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一股腥臊的液体再次不受控制地浸湿了下裳。他张着嘴,想要求饶,想喊出“富家翁”三个字,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神彻底涣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死灰。

“绑了!”杜仲厌恶地皱了皱眉,如同拎起一只待宰的鸡鸭,将瘫软的杨隆演粗暴地提了起来,“押去宫门!王爷要亲自发落!”

广陵宫正门,丹墀之下。

昔日百官朝拜的广场,此刻成了血腥的刑场。负隅顽抗的杨吴死忠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在血泊中。大批宫眷妃嫔、宫女太监被如狼似虎的士兵驱赶着,集中在广场一角,瑟瑟发抖,哭声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和恐惧。

徐天端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铺着虎皮的紫檀大椅上。他一身玄色锦袍,纤尘不染,与周围血腥狼藉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他并未坐在象征着吴王权力的龙椅上,那龙椅孤零零地矗立在丹墀之上,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

杜仲如同拖死狗般,将瘫软如泥、散发着恶臭的杨隆演重重掼在徐天面前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

“王爷!伪吴国主杨隆演带到!”杜仲的声音如同金铁。

徐天缓缓垂下目光,如同九天神只俯瞰蝼蚁。他看着脚下那个曾经高高在上、此刻却如同蛆虫般蠕动的身影,眼中没有愤怒,没有快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杨隆演。”徐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广场上所有的哭嚎和喧嚣,“本王给你的生路,你……不要。”

杨隆演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似乎想抬头辩解,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你献美人,是假;行刺,是真。”

“你假意议和,是假;暗通汴梁,是真。”

“你困守孤城,驱使军民为你殉葬,更是罪该万死!”

徐天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冷,一句比一句重,如同冰冷的铁锤,敲打着杨隆演最后的神经。

“本王给过你机会,指天为誓,保你富贵。”徐天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然尔,冥顽不灵,自绝于天!今日,便以尔项上人头,祭奠我战死将士之英灵!昭告天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最后一个“亡”字出口,徐天猛地站起!他一步踏下台阶,靴子踏在冰冷的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他并未拔刀,而是朝着侍立一旁的周本,伸出了手。

周本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徐天的用意!这是王爷给他的无上荣宠!是让他亲手了结这段血仇,用杨隆演的血,彻底洗刷他降将的身份,奠定他在新朝的地位!

“末将……谢王爷恩典!”周本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刚刚斩下孙德威头颅、血迹未干的横刀,大步上前!

杨隆演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发出绝望的、非人的哀嚎,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疯狂扭动挣扎!

周本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复仇的快意和效忠新主的狂热!他一只脚狠狠踩住杨隆演的后背,左手粗暴地揪住他散乱的头发,将他的脖颈完全暴露出来!右手那柄饮血无数的横刀高高举起,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划过一道刺目的寒芒!

“逆贼杨隆演!纳命来——!!!”

刀光落下!

噗嗤!

利刃斩断骨肉的闷响,清晰地传遍整个死寂的广场!

一颗戴着歪斜金冠的头颅,带着喷溅的鲜血和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滚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一直滚到徐天的靴边才停下。无头的尸身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喷涌的鲜血迅速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

死寂!

广场之上,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哭嚎、哀求、挣扎,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这血腥、冷酷、震撼的一幕彻底慑服!杨吴的国祚,随着这颗滚落的头颅,彻底烟消云散!

徐天缓缓弯腰,用靴尖随意地拨弄了一下那颗曾经尊贵无比的头颅。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踢开一块碍眼的石头。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广场上噤若寒蝉的俘虏,扫过周围肃立如林的玄甲将士,最后,落在了丹墀之上,那张孤零零的蟠龙金漆御座。

他没有立刻登上去。

“杜仲。”徐天的声音恢复了平淡。

“末将在!”

“将此贼首级,悬于广陵东门之上!曝晒三日!昭告四方,杨吴已亡!”

“喏!”

“周本!”

“末将在!”周本单膝跪地,横刀拄地,刀尖犹自滴血。

“你手刃伪主,破城首功!本王封你为广陵镇守使,领和州营,整肃广陵防务,肃清残敌!”

“末将叩谢王爷天恩!必肝脑涂地,以报王爷!”周本重重叩首,额头触地有声!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周本,真正成了徐天麾下不可或缺的心腹重将!

“徐忠!”徐天目光转向水师统领。

“末将在!”徐忠抱拳。

“光州烽火,刻不容缓!点齐你所有‘雷火舰’、‘蒙冲’快船!即刻起航!顺流直下,以最快的速度回援光州!告诉李仁,本王已灭杨吴!援军即刻就到!让他再坚持五日!五日后,本王要看到倪可福的人头,挂在光州城头!”

“末将领命!必星夜兼程,解光州之围!”徐忠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大步流星而去。巢湖水师的战船,将承载着新生的淮南霸主的意志,如同离弦之箭,射向那燃起烽烟的西方!

处理完紧急军务,徐天终于缓缓转身,一步步踏上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丹墀。他的脚步沉稳而有力,踏在冰冷的石阶上,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回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旧时代的残骸之上。

终于,他站在了那张蟠龙金漆御座之前。他没有立刻坐下,只是伸出带着薄茧的手,缓缓抚过那冰冷光滑的扶手,抚过扶手上狰狞的龙首雕刻。触手冰凉,却仿佛有滚烫的力量顺着指尖涌入四肢百骸。

他转过身,面向丹墀之下。

广场之上,是肃杀如林的玄甲铁军,是匍匐颤抖的亡国宫眷,是硝烟弥漫的残破宫阙,是更远处那座刚刚被鲜血浸透、正在他意志下呻吟臣服的广陵城!再远处,是广袤的、即将被他纳入掌中的淮南大地!

一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豪情,混合着冰冷的野心与铁血的意志,如同长江怒涛般在徐天胸中奔涌激荡!他缓缓张开双臂,玄色锦袍在寒风中鼓荡,如同即将展翅翱翔九天的玄鸟!

这不是结束。

脚下杨隆演的血尚未干涸。

光州的烽火还在燃烧。

汴梁的宫阙依旧矗立。

晋王的铁骑仍在北方驰骋。

这染血的御座,不过是他——

徐天!踏向那至高无上之位的,第一块踏脚石!

他缓缓坐了下去。

冰冷的龙椅靠背贴合着他的脊梁。

坚硬的金漆扶手撑住了他的手臂。

一种掌控一切的、沉甸甸的实感,从身下传来,蔓延至全身。

他微微抬起下颌,深潭般的眼眸越过匍匐的众生,越过残破的宫墙,投向那铅灰色的、仿佛蕴含着无尽风暴的天穹尽头。

争霸天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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