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目睹了那个与自己容貌别无二致的少年频繁出入,心中本能地升起强烈的警惕。
他不再像往日那般热衷于溜出去探索外面的世界,而是选择了寸步不离地守在姜袅袅身边,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戒备。
姜袅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思,绝非仅仅关怀兄弟那般简单。她开始暗自思忖,如何利用李玄稷,为阿满谋一条生路。唯有离开这重重宫阙,阿满才能真正摆脱这暗无天日的命运,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尽管在原剧情中,阿满此人从未出现,但对姜袅袅而言,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那份日夜相伴已经产生深厚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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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袅。”
李玄稷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缱绻。他自然地坐在姜袅袅身侧,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姜袅袅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往旁边避了避,沉默着没有应答。
他却仿佛浑然不觉她的抗拒,反而又靠近了些许。他微微垂首,再抬眼时,那双平日里清冷的眸子里,竟漾起委屈的神色。
“我好羡慕阿满……”他低声说着,语气里带着与他身份不相符的落寞,“从来都没有人像你这样对待过我。”
他用着与阿满别无二致的面容,流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情,混杂着母性与怜惜的心疼瞬间涌上,几乎淹没了她的警惕。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柔地抚上他的发顶,动作带着温柔。
她的另一只手却悄无声息地探向他腰间,那里悬着一枚代表着东宫无上权威的令牌。触感一掠而过,那枚令牌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滑入了她宽大的袖中。
恰在此时,阿满捧着东西回来,一眼便瞧见这过分亲近的一幕。
他脸色骤变,几乎是冲上前去,一把将姜袅袅从李玄稷身边拉开,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护住她,充满敌意地瞪着那个与他共享同一张脸的不速之客。
李玄稷眸中那层朦胧的委屈水光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眼底是冷暗的幽光,但他面上却并未显露分毫,只是看了姜袅袅一眼,仿佛什么都知道,又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终究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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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天,皇后没有忘了了阿满的存在,她确曾动过彻底处理的念头,但恰逢她的生辰将至,今年不同往年,皇帝竟主动提出要为她大办千秋宴,诏令文武百官皆入宫朝贺。
这份突如其来的荣宠与风光,抓住皇后全部的心神。
筹备典礼,拟定名单,试穿繁复的朝服与凤钗,无数琐事纷至沓来,让她忙得晕头转向。在喜悦与虚荣的充盈下,那暗室中的隐忧,竟真的被她暂时抛诸脑后。
千秋宴当日,宫内钟鼓齐鸣,锦绣铺陈,极尽奢华。
皇帝与皇后并坐于最高处的御座之上,接受百官的跪拜与祝祷。皇帝面带微笑,偶尔侧首与皇后低语几句,举动间显得颇为体贴恩爱。
皇后仪态万方,眼角眉梢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得意与风光,她特意在众人面前,温婉地唤李玄稷上前,为陛下敬酒。
李玄稷依言上前,举止优雅持重,皇后看着出色不凡的儿子,目光更是有意无意地扫过席下面色僵硬的淑妃,心中畅快淋漓,只觉得扬眉吐气,往日被压制的郁气仿佛一扫而空。
然而,立于台阶之上的李玄稷,将母后那毫不掩饰的得意尽收眼底,心中却唯有一片冰冷的了然与叹息。
众人皆视他们母子为靶心,明枪暗箭何曾停歇?
可母后却沉溺于这虚假的荣光,竟看不清这不过是父皇平衡朝堂的制衡之术。
他心下清明,父皇心中最属意的,从来都是淑妃所出的皇子。但贤妃身后的杨阁老,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手段狠辣,权势熏天,甚至已到了能公然施压,支持贤妃之子的地步。
父皇性情优柔,某种程度上可谓无能,多年来受制于杨阁老,早已是朝中心照不宣的事实。
若真立了淑妃之子为储,那毫无根基的皇子与淑妃,如何能抵挡得住杨家的滔天怒火与明目张胆的针对?只怕顷刻间便会被吞噬得骨头都不剩。
而他李玄稷,这个被推至台前的嫡子,这些年来所承受的,又何尝不是这各方势力倾轧的明枪暗箭?他不过是父皇用来暂时抵挡杨家锋芒的一道盾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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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千秋宴方才落幕,变故便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当李玄稷闻讯赶至后殿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触目惊心的一幕,他的母后,方才还凤冠霞帔,接受万般祝贺的皇后,此刻竟倒在一片猩红的血泊之中,华美的朝服被血色浸染,双眸紧闭,生死不明。
而他的父皇,当朝天子,正捂着淌血的手臂,面色铁青地坐在一旁,淑妃则依偎在皇帝身侧,梨花带雨,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
皇帝一见李玄稷,眼中非但无半分宽慰,反而燃起熊熊怒火,厉声斥道:“看看你母后做的好事!她真是疯了竟敢刺伤朕!”
原来,宴席散后,皇后本欲返回宫中,途经后殿时,却无意间瞥见皇帝正亲密地揽着淑妃。
她本已习惯这等场面,强压不快正欲离开,却冷不丁听见自己的名号与“太子”二字清晰地飘入耳中。
她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屏息细听。
只听得皇帝正温言软语地哄着淑妃:“朕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那东宫之位,迟早是咱们皇儿的何须急于一时?”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她耳边轰然炸响方才宴会上所有的风光,帝后恩爱的假象,瞬间化作最辛辣的嘲讽,如同无数个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脸上,击碎了她所有的理智与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