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弟子居所区域远比丹房所在的清静角落要喧嚣得多。低矮的屋舍鳞次栉比,巷道狭窄,空气中混杂着汗味、尘土以及劣质丹药散发的微弱灵气波动。在这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尤其是关乎他人隐私或丑闻的消息,总能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成为枯燥修炼生活里难得的调剂。
赵虎的住处相较于其他普通外门弟子,显然要宽敞不少,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独立院落。这自然是得益于他那担任外门管事长老的叔父。此刻,院门紧闭,赵虎面色阴沉地坐在石凳上,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闷响。他面前站着两个平日里跟他厮混的跟班,一个瘦高如竹竿,名叫侯三,另一个矮壮敦实,名叫刘三。
“虎哥,那小子最近可是抖起来了,天天往丙字柒号丹房跑,听说李长老对他还挺满意?”侯三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和讨好。赵虎被林阳“顶撞”并成功克扣其贡献点后,非但没有感到痛快,反而因为林阳那最后平静的眼神和那句“谢师兄指点”而感到一种莫名的憋闷,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这几日一直郁气难平。
“满意?”赵虎嗤笑一声,眼中戾气闪过,“一个扫地的杂役,李长老那种孤僻性子,能有什么满意不满意?不过是条还算听话的狗罢了!”他嘴上虽这么说,但一想到林阳竟然能找到这样一个相对清静、还能每日稳定获得五点贡献的差事,而自己暂时却难以插手其中继续刁难,心里就愈发不爽。
刘三搓着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虎哥,我倒是听说了点别的。有好几个弟子都说,看见林阳那小子在丹房里,可不光是扫地那么简单。经常对着那些药材柜子发呆,有时候还偷偷拿起药材闻啊看的,那模样,啧啧,鬼鬼祟祟的!”
“哦?”赵虎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一顿,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鬣狗,“有这种事?详细说说!”
侯三也来了精神,连忙补充:“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还有人说他打扫的时候毛手毛脚,碰倒过药篓子!虽然没出什么大乱子,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丹房那地方,药材那么多,少那么一两株不起眼的,短时间内谁能发现?”
赵虎猛地站起身,脸上浮现出兴奋而阴狠的笑容:“好啊!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一个修为废柴、连贡献点都赚不到的废物,居然敢在丹房那种地方动歪心思?偷学?还是想偷药材?”
他来回踱了两步,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可为。林阳与苏沐月的关系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哪怕只是曾经的婚约,也让他觉得林阳这种废物玷污了内门仙子的清誉,更占用了本该属于其他更有“前途”的弟子的资源。之前克扣贡献点只是小惩,若能借此机会彻底将林阳踩死,赶出宗门,那才叫痛快!
“光听说没用!”赵虎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两个跟班,“得抓他个现行!人赃并获!”
侯三有些犹豫:“虎哥,丙字柒号丹房毕竟是李长老的地盘,我们直接闯进去抓人,会不会……”
“蠢货!”赵虎骂了一句,“谁让你直接闯进去抓人了?我们这是去‘检查’!维护宗门财产,揪出害群之马,义不容辞!”他脸上露出狡猾的神色,“我叔父是管事长老,负责部分外门事务巡查,我们以巡查丹房安全、防止有人徇私舞弊为由,过去看看,谁又能说什么?到时候,只要‘恰好’发现他林阳手脚不干净,那便是铁证如山!”
刘三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高!虎哥这招高啊!名正言顺!”
赵虎得意地哼了一声:“你们俩,去给我盯紧了丙字柒号丹房,摸清楚林阳那小子每天什么时候进去,什么时候出来,平时丹房里还有没有别人。特别是李长老,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丹房里守着,总有离开的时候!我们就在李长老不在,而那小子独自一人待在丹房里的时候过去!”
“明白!”侯三和刘三齐声应道,脸上都露出跃跃欲试的兴奋神情。跟着赵虎欺负人,尤其是欺负这种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的“软柿子”,既能讨好赵虎,又能让他们获得一种扭曲的优越感。
接下来的两日,侯三和刘三便化身阴影,远远地徘徊在丙字柒号丹房附近的竹林和小径中。他们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引起李长老的注意,但通过观察丹房石门的开合以及偶尔传出的声响,倒也大致摸清了一些规律。
李长老并非终日枯坐丹房,他有时会去药库领取药材,有时会去外门长老处交流(虽次数极少),有时甚至会在午后于丹房外的空地上打坐调息片刻。而林阳,则严格遵守着辰入酉出的规矩,几乎雷打不动。
这一日午后,阳光透过竹叶洒下细碎的光斑。侯三气喘吁吁地跑回赵虎的院子,压低声音急切道:“虎哥,机会来了!李长老刚离开丹房,往药库那边去了,看方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林阳那小子一个人在里面呢!”
赵虎闻言,猛地从石凳上站起,脸上掠过一丝狞笑:“好!真是天助我也!刘三,你去叫我叔父院里的两个执事弟子过来,就说我发现丹房区域有异常,请他们一同前往查验,做个见证!”
他心思颇为缜密,知道单凭他们几个去“查”,分量可能不够,若能拉上两位挂着执事名头的弟子同行,届时“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之下,林阳便是百口莫辩,李长老回来也无法包庇!
刘三应声飞奔而去。赵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正气凛然,带着侯三,朝着丙字柒号丹房的方向大步走去。他仿佛已经看到林阳惊慌失措、跪地求饶的狼狈模样,看到其被废去修为、像条死狗一样被拖出宗门的凄惨下场,心中充满了扭曲的快意。
竹林幽静,石屋沉默。赵虎一行人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也敲响了他自以为是猎人的丧钟。他却不知,那看似毫无防备的猎物,早已张开了无形的网,静候着他的“突击检查”。一场风暴,即将在这偏僻的丹房内,被他自己亲手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