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脉的葱茏秀色在脚下飞速后退,渐渐被南方的荒凉与湿热所取代。离开青云山已有数日,吕大信一行人驾驭遁光,掠过山川河流,空气中的灵气逐渐变得稀薄而驳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胸闷的湿浊之感。天际的尽头,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笼罩在灰绿色迷雾下的巨大阴影,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洪荒巨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死寂与不祥——死亡沼泽,到了。
“前方就是死亡沼泽边缘了。”宋大仁沉声开口,打破了连日飞行的沉默。他眉头微皱,望着那片无边无际的灰绿雾霭,神色凝重。即便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那雾气中蕴含的腐蚀性与阻碍神识探查的诡异力量。
吕大信微微颔首,抬手示意众人减缓速度。他悬停在空中,深邃的目光扫视着前方的沼泽。这片土地仿佛被诅咒过,植被稀疏而怪异,多是些颜色暗沉、形态扭曲的灌木与苔藓,泥泞的地表不时冒出浑浊的气泡,破裂后散发出一股混合着腐烂与腥甜的怪味。灰绿色的瘴气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时而稀薄,时而浓稠如实质,将沼泽深处的景象彻底掩盖。
“好……好难受的感觉。”田灵儿捂着鼻子,小脸有些发白,她修为在几人中相对较低,对这股瘴气的抵抗力也最弱。即便有法力护体,那股无孔不入的湿邪之气也让她气血微微翻腾。
张小凡连忙靠近她一步,运转太极玄清道,一股温和的法力渡了过去,低声道:“灵儿师姐,运功护住心脉,别吸入太多瘴气。”
陆雪琪面无表情,天琊剑鞘上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蓝光,将靠近的瘴气悄然驱散。曾书书则从他那百宝袋中摸出几枚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玉符,分给众人:“来来,这是我风回峰特制的‘清心辟瘴符’,虽不能完全抵挡核心区域的毒瘴,但在边缘地带还是有些效果的。”
吕大信接过玉符,神识略微一扫,便知其中蕴含着一股精纯的木系净化之力,对普通瘴毒确有奇效。他看向曾书书,点头致意:“有劳曾师弟。”
“嘿嘿,吕师兄客气,小事一桩。”曾书书咧嘴一笑。
吕大信没有立刻深入,他闭上双眼,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向前方蔓延开去。然而,这死亡沼泽的瘴气果然名不虚传,他的神识探入不过里许,便感到极大的阻力,仿佛陷入粘稠的泥潭,感知变得模糊不清,而且神识消耗速度远超平常。更麻烦的是,瘴气中似乎混杂着各种混乱的能量流和微弱却充满恶意的生命气息,显然是潜伏在沼泽中的毒虫凶兽。
“此地瘴气诡异,能腐蚀灵力,阻碍神识,大家跟紧我,切勿分散。”吕大信睁开眼,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灵儿,小凡,你们修为稍弱,紧随我身后。宋师兄,劳你殿后。曾师弟,陆师妹,注意两侧。”
“是!”众人齐声应道,迅速调整阵型。吕大信一马当先,周身泛起一层极其淡薄、却凝练无比的青色光晕,并非强行撑开护罩消耗法力,而是将法力高度凝聚于体表尺许,形成一层流动的屏障,将靠近的瘴气巧妙地卸开、净化,效率极高,消耗却很小。这是他金丹大道对法力精妙掌控的体现。
宋大仁、陆雪琪等人也各施手段,护住自身。一行人如同利剑般,小心翼翼地刺入了灰绿色的迷雾之中。
一进入沼泽,环境顿时变得更加恶劣。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淤泥沼泽,不时有巨大的气泡从底下冒出,散发着恶臭。扭曲的枯木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上面爬满了色彩斑斓的毒苔和菌类。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败气息,视线严重受阻,最多只能看清周围十余丈的景象。各种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嘶嘶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吕大信的神识始终保持高度警戒,虽然范围受限,但凭借金丹巅峰的敏锐灵觉,总能提前数十丈察觉到潜在的危险。他时而带领众人绕开一片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吞噬之力的流沙泥潭;时而突然改变方向,避开一股无声无息弥漫过来的、毒性更强的彩色毒瘴;时而又骤然停下,示意众人收敛气息,静静等待一群拳头大小、通体赤红、口器狰狞的毒蚊群嗡嗡飞过。
他的每一次判断都精准无比,仿佛对这片险地了如指掌。跟在他身后的众人,心中惊叹不已。宋大仁自问,若是由他带队,绝难做到如此举重若轻、料敌先机。
“五师兄好厉害!”田灵儿忍不住小声对张小凡说道,眼中满是崇拜。张小凡重重地点点头,看着吕大信沉稳的背影,心中更加坚定了努力修炼的信念。
就在众人深入沼泽约莫百余里后,吕大信突然脚步一顿,抬手示意停下。他目光锐利地望向左侧一片浓密的、散发着腥臭气的黑色芦苇丛。
“有东西。”他低声道。
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声巨响,芦苇丛猛然炸开,一道粗如儿臂、快如闪电的黑影激射而出,直扑队伍侧翼的曾书书!那是一条通体黝黑、覆盖着粘稠液体的怪蛇,三角形的蛇头上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张开的巨口中獠牙毕露,腥风扑面!
“小心!”曾书书反应极快,惊呼一声,手中已多了一面巴掌大的青铜小盾,瞬间放大挡在身前。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就在怪蛇即将撞上青铜盾的刹那,一道凝练至极的青色指风后发先至,无声无息地点在了怪蛇的七寸之处!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那来势汹汹的怪蛇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摔落在淤泥中,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蛇身上,只有一个细微的孔洞,精准地破坏了其生机。
出手的,正是吕大信。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随意一指点出,便化解了危机。
“是‘腐骨黑水蝮’!剧毒无比!吕师兄,多谢!”曾书书松了口气,收起青铜盾,心有余悸地道谢。他自问也能解决这怪蛇,但绝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
吕大信微微颔首,目光却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此地凶兽颇多,气息混杂,大家小心,可能不止这一条。”
果然,他话音未落,四周的芦苇丛中又传来阵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数十道黑影若隐若现,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吸引来的同类。
“结阵!”宋大仁低喝一声,冰蓝色的仙剑已然出鞘,寒气四溢。吴大义、郑大礼等人也立刻亮出仙剑,结成简单的防御剑阵。陆雪琪的天琊剑也发出清越的嗡鸣,蓝光流转。
吕大信却摆了摆手:“不必浪费法力。跟我走。”
说罢,他周身青色光晕微微一亮,步伐陡然加快,却并非直线前进,而是以一种玄妙的步法,在看似杂乱无章的沼泽地面上穿梭。他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踩在某种气机流转的节点上,巧妙地避开了大部分怪蛇的潜伏区域,同时指尖连弹,数道凝练的剑气射出,将少数几条从刁钻角度袭来的黑水蝮精准点杀,皆是秒杀,毫不拖泥带水。
众人紧跟其后,只见吕大信如同闲庭信步,在危机四伏的沼泽中穿梭,所过之处,潜在的威胁被悄然化解于无形。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对时机的把握、力量的掌控,已然臻至化境。
短短片刻,众人便已冲出了那片危险的芦苇荡,将嘶嘶作响的蛇群甩在身后。
回头望去,那片区域依旧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但每个人都明白,方才若非吕大信,他们必将陷入一场苦战。
“五师弟,你这手洞察先机、以巧破力的本事,真是让为兄叹为观止。”宋大仁由衷赞道。他如今已是上清境修为,但自问在应对这种复杂环境下的突发危险时,绝做不到吕大信这般从容高效。
陆雪琪清冷的眸子中也闪过一丝异彩,她虽自负剑术通神,但在这种需要极致掌控和预判的环境下,吕大信的表现确实无可挑剔。
吕大信淡然一笑:“大师兄过奖了。不过是神识运用的一些小技巧罢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继续前进。”
他抬头望向沼泽更深、瘴气更浓的方向,目光深邃。这才仅仅是边缘地带,真正的危险,恐怕还在那迷雾的最深处。天帝宝库的诱惑,足以让这片死亡之地,变成修罗战场。他的神识隐隐感觉到,更深处,已有不少强大的气息在活动了。
“走。”
一行人再次启程,在吕大信的带领下,如同暗夜中的利刃,悄无声息却又坚定地刺向死亡沼泽的心脏地带。沼泽的瘴气,似乎也因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变得更加躁动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