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小白急得在原地踱了两步,一身月白短打衬得他身形利落,只是此刻眉头紧锁,连带着声音都染上了几分急切:“主人怎能说这种话?春猎是何等重要的场合,京中权贵几乎都会到场,摄政王必然也在。
这可是再好不过的机会,怎能说不去就不去?”这半个月来他们两个半点来往都没有( ?? ﹏ ?? )
他往前凑了凑,语气里满是不赞同:“您仔细算算,这都半个月了啊——整整半个月!您与摄政王府邸不过隔了一条街,往日里就算刻意避着,偶尔也能在街角撞见,偏这半月里愣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这正常吗?再这么耗下去,前阵子好不容易在他跟前刷出的那点存在感,怕是早就淡得没影了。
是挺不正常的,看来是在躲我呀。
渊阙斜倚在廊柱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捻着腰间玉佩的穗子,闻言只懒懒抬了眼:“淡了便淡了,有什么打紧。″
话虽轻描淡写,垂下的眼睫却悄悄掩住了眸底翻涌的烦躁。
这半月何止是不见面,玄熠那边简直像断了线的风筝,半点消息都无,仿佛宫宴上那几次暗流涌动的交锋全是他的错觉。
更让他心头发紧的是身上的蛊虫,这几日像是嗅到了什么气息,在皮肉下愈发活跃,夜里常搅得他睡不安稳,白日里坐着,也会突然窜过一阵细密的痒意,混着熟悉的灼痛,撩得人浑身发紧。
“怎么不打紧?”小白跺了跺脚,急得声调都高了些,完不成任务我们就回不去啊。
他放缓了语气,凑近了些,像是在循循善诱:“主人,春猎场上人多眼杂,正好能‘偶遇’啊。您想,若是在林子里‘恰巧’碰上了,您递支箭过去,他回句谢,这不就搭上话了?我听说摄政王箭术厉害得很,您若是上前讨教两句,以他的身份,总不至于不给面子吧?”
渊阙嗤笑一声,刚要反驳,心口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悸动,像是蛊虫被小白的话惊动了,轻轻蠕动了一下。
他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将那点异样压下去,语气冷了几分:“讨教?我渊阙还需向他讨教箭术?”
“哎呀不是那个意思!”小白连忙摆手,“这不是找个由头嘛!您就当……就当是为了您那‘宏伟目标’,稍微屈尊一下怎么了?”
见渊阙还是不为所动,小白索性耷拉下肩膀,语气蔫蔫的,带着点试探:“主人,你不会觉得你压不了摄政王吧。″毕竟看上去他更像……
渊阙心头一梗,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胡说八道什么!”
他直起身,拂开小白凑过来的手,转身便往内殿走:“去不去,我自有主张。你再啰嗦,明日就不必跟着了。”
小白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嘟囔了句“明明就是”,却还是赶紧快步跟上去,嘴里依旧碎碎念着:“去嘛去嘛主人,就去看看也好啊……”
“殿下,珩王他这几日都没出过府。”玄二单膝跪在地上,声音压得极低,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座上人的思绪。
紫檀木棋盘前,玄熠指尖捏着一枚墨玉棋子,闻言眼皮都未抬一下。
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阴影,将那双深邃眼眸里的情绪藏得严严实实。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日务必保护好他的安全,莫要出任何差池。”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和朝阳公主的交易,你叫玄三抓紧些。时辰快到了,明日卯时三刻,让他按原计划行事,半点疏漏都不许有。”
玄二恭声应道:“属下遵命。”
玄熠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棋盘,指尖在冰凉的棋子上轻轻摩挲,不知在盘算着什么。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照亮他袖口暗绣的金龙纹,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春猎
晨光熹微,皇家猎场已热闹非凡。远处青山连绵,薄雾尚未散尽,嫩绿的草尖上还挂着晶莹露珠,在微光里闪烁。
猎场中央的祭台早已搭好,青石板上摆着整只的纯色羔羊,三足鼎里燃着松枝,青烟笔直地旋入春日晴空。
皇帝由内侍搀扶着踏上三级台阶,明黄龙袍在风里微微起伏。他接过礼官递来的酒爵,亲手将酒洒向祭台。
“天地佑我南沧,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声音透过空旷的猎场传开,字字清晰。
他将酒爵倾在石缝里,酒液渗入泥土的瞬间,礼官高声唱喏:“春猎始——”
内侍捧着的金漆长弓泛着冷光,鎏金的纹饰在日头下晃眼,皇帝抬手挡开那递来的弓。
“今日朕就不去了,”他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沉稳,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就让摄政王代替朕如何?”
目光转向玄熠时,玄熠正垂眸立着,墨色猎装衬得肩背宽阔。可皇帝的视线像有了自己的主意,滑过他肩头,稳稳落在旁边的七皇子身上。
皇帝忽然勾了勾唇角,换了温和些的语气:“皇弟?你说呢?”
玄熠抬眸,目光与皇帝对上时不卑不亢,微微向前一步,墨色衣袍在风里微微一动,刚好挡住了渊阙,他先是微微颔首,声音平稳如石:“陛下有命,臣自当遵行。″
渊阙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勾了勾唇。
而被衣袍阴影遮住的渊阙,正垂着眼皮,指尖捻着袖角的暗纹,无人看见他唇角极快地勾起一抹弧度——那笑意浅淡得像风拂过水面的涟漪,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转瞬便敛去,只余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玄熠抬手接过内侍奉上的长弓,弓身缠满防滑的鲛绡,握在掌心恰好贴合。
他指尖在雕花的弓梢轻轻一触,随即侧身,足尖在马镫上微微用力,身形便如流云般翻上马鞍。
黑马似通人性,在他落座时打了个响鼻,前蹄轻轻刨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