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向前,带着近乎蛮横的力道紧紧抓住暮雪纤细的手臂,“不!”这个字从他齿缝里挤出,斩钉截铁,“我不准!你哪里都不准去!”
暮雪被他抓得生疼,微微蹙眉,眼神却无波无澜,只静静看着他的失态与慌乱,他的……自私。
萧御锦彻底破防了!
“这就是你的家!你是本王的女人,怀的是本王的孩子!就该待在本王身边!”他声音拔高,带着一丝未散的戾气,却又因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讥诮而心口剧痛,语气不由自主放软,却依旧强硬,“离开王府?外面世道艰难,你一个弱女子如何立足?谁能护你们母子周全?难道离了王府,就真能平安了吗?”
他深吸气,试图让话听起来更合理:“待在本王身边,才是最大的安全!今日之事是本王疏忽,以后绝不会再发生!本王会加派人手,所有饮食用度严格查验,绝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暮雪轻轻摇头,唇边苦涩更深:“王爷,防得了一时,防得了一世吗?千日防贼,终有一疏。妾身……真的累了。”
她抬起眼,目光里是深深的疲惫和后怕:“就说今日,柳侧妃买通了李嬷嬷,若非王爷恰巧及时赶回,此刻等待妾身的,会是什么?是一碗落胎药?还是一碗毒药?”
每一个假设,都让萧御锦的脸色白上一分。他当然知道答案,这后院里让一个人无声无息消失的方法太多了。
“这一次,王爷救下了妾身。那下一次呢?”她声音轻颤,却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下一次若是夏侧妃、李夫人,用了更隐秘、更周全的法子,王爷还能每一次都恰巧赶到吗?”
“妾身不敢再赌了。”她抚着小腹,那里是她全部的希望和恐惧之源,“每一次侥幸过后,不是安心,而是更深的恐惧。不知道下一次暗箭何时来,不知道王爷下一次是否还能及时出现……这种日夜悬心的日子,比直接杀了妾身更折磨人。”
“王爷,”她看着他,眼中是恳求,更是决绝,“您就当可怜可怜妾身,放过妾身吧。妾身只想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粗茶淡饭,了此残生。这王府的富贵,妾身真的要不起,也不敢要了。”
萧御锦听着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心口。他知道她说的都对,这王府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今天能拦下一次,下次呢?下下次呢?
一想到她可能会遭遇的那些不测,他就浑身发冷。可一想到要放她走,从此再也见不到,他心里又像被挖空了一块,疼得喘不过气。
他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知冷知热、能说几句贴心话的人。她不像别人那样怕他、奉承他,她是真的懂他那些没法跟人说的烦闷。有她在,这冷冰冰的王府才像个家。
现在她也要走了。
“不行……”他摇着头,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没底气,可还是忍不住抓住她冰凉的手,像是这样就能留住什么,“你别走……我再多派些人守着你,最好的大夫也请来府里守着……我……”
他话说到一半,对上她平静得让人心慌的眼睛,后面的话就堵在了喉咙里。
她根本不信这些。
他看着她瘦弱的肩膀,想起她刚才说的“累了”,心里揪着疼。是他没护好她,才让她吓成这样,怕成这样。
可现在她不要他护了。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话都苍白无力。最后只无奈的化作了一句:“那你让我怎么办?你走了……我怎么办?”
这话问得自私,可他真的不知道,没了她,往后这漫长日子该怎么过。
她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色,胸口剧烈起伏着,那些压抑了太久的委屈、恐惧和后怕,终于冲破了强装的平静。
“萧御锦!”她声音不大,却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发颤,“我当初就不该攀附你!我更不该对你心存妄想!”
这话又狠又绝,像一盆冰水,浇得萧御锦浑身冰冷,连指尖都麻了。
她看着他瞬间僵住的脸,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却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彻底的醒悟和愤怒:“我早就该在察觉心意的时候,就一走了之!离你这王府远远的!离你这尊贵的王爷远远的!”
“若不是我当初贪恋你那一点温情,舍不得走…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又何至于让我的孩子…还没出世就活得这般提心吊胆?!”
萧御锦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控诉钉在了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刀,狠狠扎进了他最痛的地方!
她否定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开始,将他们的感情定义为一场不该发生的、致命的错误。
她后悔爱过他。 她后悔留下。
她恨不得从未遇见过他。
这种否定,比任何指责都更让萧御锦无法承受。
然而,就在那灭顶的痛楚几乎要将他淹没时,一股奇异的冷静却骤然从心底升起。他看着她激动发颤却依旧清澈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悔恨,还有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忽然就明白了。
这不是她真正的后悔。 这是她的最后一招。 她在用最残忍的方式,逼他放手,也在斩断她自己最后一丝留恋。
她怕他再挽留,怕自己再心软,所以宁可把过往一切都说成是错的,是孽,也要彻底断了这念想,换一个离开的决心。
当然,他岂会让她如愿!
萧御锦眼底那刚刚升起的悲凉和无力瞬间被一股更深沉、更偏执的疯狂所取代。他明白了她的意图,但那决绝的姿态非但没有让他放手,反而彻底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占有和掌控欲。
想用这种方式逼他放手?想斩断一切离开?
休想!
他猛地抬眼,目光灼灼地锁住她,那眼神里翻滚着浓烈的痛楚、不甘,还有一种近乎狰狞的执拗。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带着令人心悸的疯狂。
“一别两宽?”他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步步逼近她,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暮雪,你告诉我,怎么个一别两宽法?”
他伸手,不是去抓她,而是猛地指向她的小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专制:“这里怀着的是我的种!是我的血脉!你告诉我,带着我的孩子,你要怎么跟我一别两宽?嗯?”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语气又急又厉,带着一种疯狂的占有:“你生是我萧御锦的人,死是我萧御锦的鬼!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这孩子身上也流着我的血!这辈子,下辈子,你都别想跟我撇清关系!”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榻上,将她困在自己的阴影里,目光死死盯着她苍白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滚烫的偏执:
“你不是后悔遇见我吗?不是后悔留下吗?我告诉你,晚了!”
“从你招惹我的那一天起,你就别想逃!这辈子都别想!”
“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你都得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就算这王府是刀山火海,你也得陪着我一起熬着!想独自带着我的孩子远走高飞,去过清净日子?林暮雪,你做梦!”
他喘着粗气,眼底一片猩红,那疯狂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完全就是一个被逼到绝境、死死攥住最后所有物不肯放手的疯子。
“我不会放你走的,死也不会。”
“啪——!”
清脆的耳光声骤然响起,打断了萧御锦疯狂偏执的宣言。
林暮雪的手还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看着眼前男人脸上迅速浮现的红痕,眼中没有丝毫惧意,只有一种彻底看清后的冰冷和绝望。
“萧御锦,”她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嘲弄,“你疯了。”
她早该知道的。
早该知道这个男子绝非表面那般偶尔流露的温和,他骨子里藏着的是不容忤逆的专制和疯狂到极致的占有欲。他爱你时,可以将你捧上天;可他若不愿放手,那便是毁天灭地也要将你囚在身边。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她看着他猩红的、充满掠夺意味的眼睛,只觉得无比陌生,又无比可悲,“和那些强取豪夺的匪类有何区别?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爱?”
“你的爱,就是不顾我的死活,不顾孩子的安危,只为了满足你那可悲的占有欲吗?”她字字诛心,将他那疯狂的表白撕扯得鲜血淋漓,“你这不是爱我,你是恨我!恨我不能像个物件一样乖乖任你摆布,恨我居然还想有自己的活路!”
萧御锦被她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她的话,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他猛地转回头,眼神更加骇人,那里面翻滚着受伤的野兽般的凶光。他一把抓住她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对!我是疯了!”他低吼着,承认得毫不犹豫,语气里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厉,“我就是恨!恨你一门心思想要离开!恨你宁可后悔遇见我也不肯留在我身边!”
“你说得对,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是要强取豪夺!我就是要你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哪怕你恨我入骨,你也得待在我身边!”
他的理智彻底被疯狂的占有欲吞噬,只剩下最原始、最野蛮的掠夺本能。
“这辈子,你休想离开我半步!”
“就算你死,也得死在本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