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夜幕早早降临,长浏市的街灯在细雨中泛着朦胧的光晕。林晓梦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地铁站,感觉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酸痛。连续十四天的工作,加上那200元罚款带来的心理压力,让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回到租住的小屋,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这个不到十平米的房间,朝北的窗户永远透不进阳光,即使在盛夏也带着一股阴冷。晓梦甩掉湿漉漉的鞋子,甚至没有力气开灯,就直接瘫倒在床上。
黑暗中,她摸出那张褶皱的工资条。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上面刺眼的红色数字:-132.50元。这个数字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晓梦打开手机计算器,开始一笔一笔地计算。房租1000,水电费约100,交通费200,电话费100,吃饭每天最少要30,一个月就是900...即使不被罚款,3300的工资也刚刚够维持最基础的生活。而现在,她还要倒欠公司钱。“这就是我的价值吗?”她对着黑暗轻声发问,声音在空荡的小屋里显得格外凄凉。
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根手指在嘲笑她的无能。晓梦想起白天那个带着仓鼠的女士,想起她理直气壮地说“我要投诉”时的表情。为什么遵守规则的人要受罚,而违反规则的人却能理直气壮?
她翻了个身,打开手机相册。里面存着几张职高毕业时的照片,那时的她笑得多么灿烂,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同学们在照片下留言,羡慕她找到了“稳定工作”,谁能想到所谓的稳定,就是连基本生活都难以维持的挣扎?
晓梦坐起身,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她疲惫的脸上,显得格外苍白。她在搜索引擎中输入“长浏市招聘”,一个个链接点进去,又一个个失望地关闭。“电商客服,要求大专以上学历,有经验者优先,月薪2500-3000” “超市收银员,月薪2800,需轮班” “餐厅服务员,月薪3000,包吃住”
每一个招聘信息都像一记重锤,击碎她残存的希望。那些看似简单的工作,要么要求学历和经验,要么薪水比她现在还要低。就连超市收银员的工作,都需要“能接受早晚班轮换”和“有相关经验”。
晓梦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牢笼里。职高学历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她隔绝在更好的工作机会之外;而仅有的选择,都是像安检这样低薪高压的工作。她点开一个看似不错的职位:“行政文员,月薪4000,双休”。要求一栏写着:“本科以上学历,熟练使用office软件,有相关工作经验者优先。”
晓梦苦涩地笑了。她会用office软件,也在学校学过文秘课程,但“本科以上学历”这个要求,就像一堵高墙,将她牢牢挡在外面。窗外的雨更大了,雷声隆隆作响。晓梦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她想起同事们的话:“这工作就这样,不想干可以走”;想起王班长那句冰冷的“习惯就好”;想起李哥讽刺的“新人就是不行”...
也许他们说得对,自己根本不适合这份工作。既学不会李哥那种圆滑处世,也做不到王姐那种淡然处之,甚至连小张那种默默忍受都做不到。晓梦打开招聘网站的聊天窗口,试探着给几个招聘单位发送简历。等待回复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是在提醒她的无助和绝望。
手机突然响起,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梦梦,这周回来吗?妈妈买了你最爱吃的虾,等你回来做。”晓梦的眼泪瞬间决堤。她多么想告诉母亲自己的委屈和迷茫,多么想回家吃一顿妈妈做的饭,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好好哭一场。但她不能。
她想起母亲省吃俭用寄来的钱,想起父亲早逝后母亲独自抚养她的艰辛,想起亲戚们听说她在地铁工作时的羡慕眼神...所有这些都像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锁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工作中。“这周要加班,回不去了。”晓梦颤抖着回复,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妈妈你自己多吃点,别省着。”
发送成功后,她把脸埋在枕头里,无声地哭泣。枕头很快被泪水浸湿,带着凉意贴在她的脸颊上。哭累了,晓梦坐起身,再次打开招聘网站。这次她放宽了条件,连餐厅服务员、超市理货员这类工作都仔细查看。但越看心越凉——这些工作要么薪水更低,要么要求更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要么需要她根本不具备的特殊技能。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小屋里的一切:墙上贴着的励志语录,床头摆着的专业书籍,桌上吃了一半的泡面...所有这些都在闪电的冷光中显得格外讽刺。
晓梦突然意识到,自己就像那只试图逃出地铁站的仓鼠,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这个巨大的牢笼。不同的是,那只仓鼠有人拼命寻找,而她只能独自面对这一切。
她打开日记本,想写下此刻的心情,却发现自己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 pen在纸上划出几道无意义的痕迹,就像她此刻混乱的思绪。手机突然亮起,是张磊发来的消息:“下雨了,带伞了吗?需要我来接你吗?”
晓梦看着这条消息,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淹没。即使有人关心又如何?她依然要面对明天的工作,依然要站在那台x光机后,依然要忍受乘客的白眼和同事的议论。她最终没有回复张磊的消息。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心情,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夜深了,雨渐渐小了。晓梦站在窗前,望着楼下零星走过的行人。每个人都行色匆匆,都有自己的方向和目的。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