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辞别林玄,心中波澜起伏,那层笼罩心神的迷雾被拨开一角,显露出一个庞大而沉重的轮廓。她无心再游历,身形融入大地,施展祖巫神通,不过片刻功夫,便已跨越万水千山,回到了不周山脚下那雄浑古老的盘古殿。
盘古殿内,煞气弥漫,气血如龙。帝江、烛九阴、奢比尸等十一位祖巫皆在,或锤炼肉身,或吞吐地煞之气。感受到后土归来,且气息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奇异的光彩,众祖巫纷纷停下修炼,目光汇聚过来。
“后土妹子,何事如此匆忙归来?可是在外遇到了麻烦?”帝江作为祖巫之首,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关切。他看出后土心神不宁,并非遇敌,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触动。
后土走到大殿中央,环视诸位兄弟姐妹,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积压的困惑与方才与林玄交谈所得,缓缓道出:“诸位兄长,姐姐,近日吾心中常感不安,游历洪荒,见万物生发,欣欣向荣,然每每静心感知大地,却总觉这天地……缺了一角,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圆满之感萦绕心头。”
她将目光投向殿外苍茫大地,继续道:“吾巫族,承盘古父神精血而生,生于斯,长于斯,与这洪荒大地血脉相连。大地厚德,承载万物,滋养众生,此乃吾族根基。然,吾近日愈发感知到,这承载似乎……并不完整。”
她语气沉重起来:“万物有生必有死。然生灵死后,魂灵何往?恩怨如何消?业力如何偿?如今洪荒,魂灵或飘荡无依,渐趋消散,或怨气不散,化为厉魄,积累煞气。长此以往,天地间怨气淤积,业力纠缠,虽现下看似平和,然隐患深重,终非长久之计。这天地,缺了一个‘归宿’,一个能让魂灵安息、因果循环、净化怨气的‘地方’!”
此言一出,众祖巫神色皆变。他们虽不修元神,对魂魄真灵之事不如练气士敏锐,但作为大地之子,对天地间的煞气、业力感知却极为敏锐。后土所言,立刻引起了他们的共鸣。
烛九阴掌控时间,目光深邃,缓缓道:“后土妹子所言不虚。时光流转,生死交替,若无归处,确是天地一大缺憾。怨魂积累,业力加深,恐会侵蚀大地本源,动摇吾族根基。”
奢比尸掌天气,亦皱眉道:“天地间游魂怨气,确如污浊之气,久积不散,令天地不清。”
玄冥祖巫性情冰冷,却直指核心:“后土,你之意是,这补全天地缺憾之责,落在我巫族身上?或者说,落在你身上?”
后土目光坚定,迎上玄冥的目光,又看向帝江:“吾不敢断言。但吾能清晰地感知到,大地在悲鸣,在渴望完整。这份补全之责,与大地承载之德息息相关。吾为土之祖巫,与大地最为亲和,此感尤为强烈。林玄道友亦曾点醒于吾,魂灵需有所归,因果需有所偿。吾隐隐觉得,这或许……正是父神留给吾巫族,或者说留给吾的使命——以身补全地道,为洪荒立下轮回秩序!”
“以身补全地道?!”
“立下轮回秩序?!”
众祖巫闻言,尽皆骇然!他们虽知后土心怀慈悲,却没想到她竟生出如此念头!这已不仅仅是责任,更可能涉及巨大的牺牲!
强良祖巫脾气火爆,急道:“后土妹子!不可鲁莽!何为以身补全?莫非你要……” 他不敢说下去。
帝江面色无比凝重,沉声道:“后土,此事关乎重大,更关乎你自身!你可知其中深浅?若如你所言,立轮回,补地道,此乃逆天之举,所需代价恐难以想象!甚至可能……如父神一般……”
后土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与决然,但语气却异常平静:“帝江大哥,诸位兄弟姐妹,吾岂不知其中凶险。然,此念既生,便如大地呼唤,难以平息。吾巫族存于天地,享大地滋养,若天地有缺,吾辈岂能独善其身?若能以吾之力,补全天地,使洪荒清宁,魂灵得所,纵有牺牲,亦是值得。此或许,正是吾巫族超越争霸,真正融入天地、成就永恒之道所在。”
盘古殿内,一片寂静。众祖巫都被后土这宏大的愿念与决绝的态度所震撼。他们习惯了征战杀伐,以力量称雄,却从未想过,巫族的使命,或许并非统治,而是守护与补全。
良久,帝江长叹一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后土妹子,你的慈悲与担当,令为兄敬佩,亦感惭愧。然,此事非同小可,需从长计议。即便真要行此壮举,也需寻得万全之法,尽可能保全于你。吾等需仔细推演,探寻古籍,或许父神殿中留有启示……”
其他祖巫也纷纷开口,虽有关切劝阻,但更多的是开始认真思考后土所言的可能性,以及如何帮助她完成这可能的使命。
盘古殿内,一场关乎巫族未来命运、乃至整个洪荒格局的深刻讨论,就此展开。而后土那补全轮回的种子,已然在祖巫心中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