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指尖在丝绒戒指盒上悬了三秒,指腹的温度几乎要把那层薄绒焐透。苏菲就坐在对面,刚夹起一块松鼠鳜鱼,闻言动作一顿,筷子上的鱼肉颤了颤,却没抬头看他,只轻轻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着。
包厢门被推开时,风铃“叮铃”响了一声,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安静里。琳达穿着一身复古旗袍,手里拎着个描金漆盒,笑意盈盈地走进来,视线却像带着秤砣,先落在林默紧绷的侧脸上,再滑向苏菲时,那笑意就淡了三分。
“阿默,阿姨说你在这儿,果然没找错。”她把漆盒放在桌上,推到林默面前,“这是你小时候最爱的杏仁酥,阿姨亲手烤的,让我给你送来。”
林默喉结动了动,没去看那盒子。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总蹲在厨房门口等阿姨烤杏仁酥,琳达会抢过最大的那块塞给他,说“男孩子要多吃点才有力气保护我”。那时候她扎着羊角辫,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谢谢阿姨。”他声音有些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盒边缘,“还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琳达打开漆盒,浓郁的杏仁香漫开来,“倒是这位苏菲小姐,看着面生,是阿默新认识的朋友?”她这话问得自然,眼神却在苏菲身上打了个转,像在掂量什么。
苏菲放下筷子,礼貌颔首:“你好,我是苏菲。”
“苏菲?”琳达像是想起什么,忽然笑了,“是不是去年那个拿下城东项目的苏菲?阿默跟我提过,说你很能干呢。”她话锋一转,看向林默,“说起来,阿默,下周的家族晚宴,你可别忘了。阿姨特意叮嘱,让你带……”
“我有话想跟苏菲说。”林默忽然开口,打断她的话,指尖猛地合上戒指盒,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他抬眼看向苏菲,眼里的坚定却比刚才淡了些,像被风吹皱的湖面。
琳达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你看,这是我们小时候穿开裆裤的合照,阿姨翻出来的,说让你怀念怀念。”照片上两个小孩挤在一起,林默被琳达揪着耳朵,却笑得一脸傻气。
林默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瞳孔微缩。那时候他总跟在琳达身后,别人欺负她,他会攥着小拳头冲上去,哪怕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松手。妈妈总笑着说:“我们阿默是琳达的小骑士呢。”
“阿默,你还记得吗?”琳达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委屈,“你说过长大要娶我,要把所有杏仁酥都留给我。”她眼眶红了,“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苏菲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杯沿碰到嘴唇,却没喝。她能看见林默握着戒指盒的手在微微发抖,能看见他看向琳达的眼神里,有她读不懂的挣扎。
林默的喉结滚了又滚,像是有两个声音在脑子里打架。一个说“你爱苏菲,别犹豫”,另一个却在翻涌着那些泛黄的旧时光——巷口的槐花树,厨房的杏仁香,琳达哭着说“阿默我怕”时,他拍着胸脯说“有我在”的样子。
他缓缓松开手,戒指盒从掌心滑落,掉在桌布上,发出闷响。
“我……”林默的声音卡了壳,他看看琳达泛红的眼睛,又看看苏菲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那枚戒指重得像块烙铁,“我先去趟洗手间。”
他几乎是逃一般地起身,快步走出包厢,留下身后两道交汇的目光——琳达眼里的窃喜和苏菲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像两滴墨,在空气里慢慢晕开。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晚风灌进来,吹得林默的衬衫猎猎作响。他扶着墙,胸口闷得发疼。原来有些旧约定,真的会像藤蔓,在你以为早已遗忘时,突然从记忆深处钻出来,死死缠住你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