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的素描本被林默锁进了书房最深的抽屉,钥匙串在他的手腕上晃荡,像个沉甸甸的提醒。家里的时钟还在滴答走,客厅的沙发上还放着她没织完的米色围巾,针脚歪歪扭扭的,是她初学的样子,如今线头松了,垂在扶手上,像条没人理的尾巴。
林默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是凌晨踩着露水回来,带着一身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把自己摔进客房的床上,天亮前又消失;有时干脆几天不见人影,电话不接,消息也只回寥寥几个字——“忙”“开会”“别等”。
张妈看着积灰的茶几,忍不住念叨:“先生,苏小姐留下的那盆薄荷,要不要我换个盆?快枯了。”
林默正对着电脑屏幕签字,闻言头也没抬:“扔了吧。”
张妈愣了愣,没敢再说。那盆薄荷是苏菲亲手栽的,说“看着清爽”,以前每天早上都要亲自浇水,叶片上的水珠能映出她的笑。
其实林默不是不想回家,只是推开家门时,扑面而来的寂静太呛人。厨房的咖啡机还摆在原来的位置,杯架上并排挂着的情侣杯落了薄尘,他总觉得下一秒苏菲会从卧室走出来,系着他送的草莓围裙,抱怨他又忘了买她爱喝的燕麦奶。
可没有。
空荡的屋子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回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像在嘲笑他的后知后觉。
这天他又是深夜回来,刚脱了鞋,就看到客厅亮着盏小灯。张妈在沙发上打盹,盖着苏菲的针织毯。
“张妈,怎么睡这儿?”他放轻了声音。
张妈惊醒,揉着眼睛站起来:“等您呢,先生。苏小姐以前总说,您晚归会饿,厨房温着汤。”
保温桶打开时,飘出当归的味道——是苏菲常给他炖的补血汤,说他应酬多,伤身体。林默舀了一勺,烫得舌尖发麻,眼眶却先热了。
“她以前总说,当归要选甘肃的,炖的时候得加蜜枣,不然苦。”张妈在旁边絮絮叨叨,“那天她摔下去前,还在厨房给您炖这个汤呢,火上还煨着,人就没了……”
汤勺“当啷”一声掉回桶里。林默猛地转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先生您去哪儿?”
“去找人。”他的声音发紧,“找那个戴黑帽的男人。”
钥匙串在掌心硌出红印,那串钥匙上还挂着苏菲送他的平安符,红绳磨得发亮。他以前总嫌俗气,摘下来好几次,都是苏菲笑着又给他挂上,说“保你平安”。
车开得飞快,城市的霓虹在车窗上拉出模糊的光带。林默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紧,指节泛白。他知道,自己不是在逃避回家,是在逃避那个没有苏菲的、空得让人窒息的家。但现在他明白了,逃避没用。
他得先替她讨回公道,才能敢真正踏进门,面对那些她留下的痕迹——哪怕每看一眼,心都会像被钝刀子割着疼。
车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像苏菲以前夜里睡不着,在他耳边轻轻哼的不成调的歌。林默抹了把脸,踩下油门,雨刷器左右摆动,刮不净玻璃上的水痕,也刮不净心里的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