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临湖别墅的窗台,林默的车就已经停在了门口。他没按门铃,只是坐在车里,看着二楼阳台上苏婉晾晒衣物的身影——她穿着棉质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挽着,伸手去够晾衣绳时,侧脸的弧度在逆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像幅被水洗过的画。
最近苏晴和曼妮的孕期反应都厉害,家里时常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压抑的低气压。林默不想让她们看到自己眼底的疲惫,便总在处理完公司事务后,绕到这边来坐一会儿。
他很少说话,多数时候只是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看着苏婉在厨房和客厅间穿梭,听着安安和刚上小学的小女儿在地毯上追逐打闹的笑声。孩子们不怕他,有时会拿着蜡笔画凑到他面前,奶声奶气地问“林叔叔,你看我画的房子好看吗”,他便会放下手里的茶杯,认真地夸一句“像城堡一样,真棒”。
苏婉起初还有些拘谨,后来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她知道林默忙,却总在傍晚时分准时出现,像个沉默的时钟。他会带些进口的水果和孩子们爱吃的巧克力,会在她收拾餐桌时,不动声色地接过沉重的汤碗,却从不多问她的打算,也从不提周明,更不触碰那些关于苏菲的往事。
这样的距离让苏婉觉得安心。她甚至隐隐觉得,林默或许是把她当成了需要照顾的姐姐——毕竟他总说“看在苏菲的面子上”,毕竟他对孩子们的好,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可林默自己知道,他来这里,是想寻找片刻的喘息。苏婉的身影和苏菲重叠时,他会短暂地失神;孩子们的笑声撞进耳朵里,他会想起如果苏菲还在,他们的孩子大概也这么大了。可每当苏婉递来一杯温水,轻声说“林先生,茶凉了”,他又会猛地清醒——眼前的人是苏婉,不是苏菲。
这种清醒像根细针,总在他放松的瞬间刺过来,密密麻麻地疼。所以每次离开时,他都显得有些失魂落魄,连司机都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却不敢多问。
这天傍晚,安安拿着一张不及格的数学试卷,怯生生地躲在苏婉身后。老师在电话里说孩子上课总走神,基础也差,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留级。苏婉看着试卷上的红叉,眉头拧成了疙瘩——她自己文化水平不高,离婚后忙着工作,根本没时间辅导孩子功课,婆婆那边指望不上,娘家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是不是最近太贪玩了?”苏婉的声音带着点疲惫的沙哑。
安安眼圈一红,哽咽着说“妈妈,我听不懂老师讲的”。
林默坐在沙发上,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被送到英国读书的经历,虽然孤独,却确实接受到了最系统的教育。孩子们的眼神像苏菲小时候,清澈又带着点倔强,不该被眼前的困境困住。
等孩子们睡熟后,林默才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我帮安安和妹妹联系了英国的寄宿学校,是世界排名前三的那种,从小学到大学都有衔接课程。费用我来出,下月初就能入学。”
苏婉正在擦桌子的手猛地顿住,水渍顺着桌沿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她转过身,眼里满是震惊:“林先生,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不是给你的,是给孩子们的。”林默打断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学校简介,“他们该有更好的教育环境,不该被大人的事影响前途。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以后让他们学成回来,给林氏集团做事,就当是还我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苏婉却知道这份“礼物”有多厚重。世界顶尖的学府,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是她不吃不喝十年也攒不够的数字。可看着简介上那些明亮的教室和笑容灿烂的孩子,她的心又忍不住动摇——她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最大的愿望就是孩子们能有出息,不用像她这样,在生活里挣扎得满身疲惫。
“林先生,我……”她的声音哽咽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句,“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举手之劳。”林默笑了笑,起身拿起外套,“我让助理明天来办手续,你把孩子们的证件准备好就行。周末我带你们去买些出国用的东西。”
苏婉看着他走向门口的背影,忽然觉得眼眶发热。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在她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不动声色地递来一根救命稻草。他对她的好,对孩子们的好,让她越发确定,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了需要帮扶的姐姐,是替苏菲在照顾她。
“林先生,您慢走。”她站在门口,看着劳斯莱斯的车灯消失在夜色里,心里充满了感激。
而车里的林默,正望着窗外倒退的树影发呆。他知道送孩子们出国,有一半是为了苏婉能轻松些,另一半,却是怕看到孩子们那张酷似苏婉、进而让他想起苏菲的脸——那些重叠的影子,让他越来越难分清现实和回忆。
或许距离远些,对谁都好。
他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把英国那栋临校的别墅收拾出来,派人看着,别让孩子们受委屈。”
发完信息,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车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那句“谢谢您”还在耳边回响,像苏婉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皂味,清清淡淡,却又挥之不去。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对苏婉的感情,究竟是同情,是责任,还是那份早已扭曲的思念。他只知道,只要能在她身上看到一丝苏菲的影子,能在这栋别墅里找到片刻的安宁,他就还能撑下去。
至于未来会怎样,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