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庆典的掌声与荣耀尚未完全散去,沈景珩那通关于“地下空间”的紧急通讯,就如同一道撕裂天幕的闪电,将江晚从公众视野的聚光灯下,瞬间拽回了冰冷而残酷的现实旋涡。
傅氏总部大厦地下,那个与百慕大遗迹同源、正在被傅寒霆无意识能量开启的未知空间,像一头蛰伏在他们脚下无尽岁月的巨兽,终于向它的“钥匙”和“守护者”,张开了幽深的巨口。
没有片刻犹豫,江晚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庆典的后续环节,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象征荣耀与责任的白色西装套裙,便在严密安保下,风驰电掣般返回傅家庄园的地下指挥中心。
气氛,比之前任何一次危机都要凝重。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分成了数个区域。一边是傅寒霆医疗舱的实时数据,他依旧沉睡,但【永恒】系统监测到他体内那股异常能量正以一种稳定的频率,与地下深处某个源头进行着无声的共鸣与交互,仿佛在进行着最后的“校准”。另一边,则是从地下探查队传回的、极其有限的实时画面和扫描数据——
那道隐藏在废墟深处的合金暗门已经完全洞开,露出其后一片无法用现有物理常识理解的景象:那不是预想中的洞穴或建筑,而是一片仿佛由流动的幽蓝能量和凝固的星光构成的、广袤无垠的奇异空间。探测信号进入后如同石沉大海,只能传回一些扭曲破碎的影像片段,显示其中似乎悬浮着巨大的、非人工造物的几何结构,以及如同血管般脉动的能量脉络。
“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常规物理法则在里面可能部分失效。”沈景珩的声音带着高强度分析后的沙哑,他指着屏幕上几个疯狂跳动的参数,“能量读数与爸爸体内的共鸣峰值正在快速趋同!按照这个速度,‘门’后的空间……可能很快会达到某种‘临界状态’!”
临界状态?那意味着什么?是“归位之门”的彻底开启?还是某种不可逆的能量爆发?
江晚的心沉到了谷底。敌人没有给他们任何准备和适应的时间。傅寒霆作为“钥匙”的使命,似乎已经进入了自动执行的倒计时。
“我们能做什么?”江晚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紧绷。
“强行中断能量共鸣的风险未知,可能对爸爸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沈景珩快速回答,“目前唯一可能的方向,是利用【永恒】系统,尝试与爸爸的意识建立更深层次的链接,或许……能在他被完全‘卷入’之前,获取更多关于那个空间、关于‘归位’本质的信息!哪怕只是一些碎片化的记忆或感知!”
意识链接?这同样是一场豪赌。在傅寒霆意识被未知能量侵染的状态下,强行建立深度连接,无异于将操作者的意识也置于险境。
“我来。”江晚没有任何犹豫。
“妈妈!太危险了!”沈景珩立刻反对,“您的意识如果受到冲击……”
“没有时间争论了!”江晚打断他,目光决绝,“我是他最亲密的人,如果世界上还有谁的意识能与他产生最稳定、最安全的共鸣,那只能是我。”她看着屏幕上傅寒霆沉睡的面容,声音低沉下去,“而且……我必须知道,他正在经历什么。”
命令被迅速执行。一套极其精密的脑波意识接口设备被连接到了江晚的座椅上。她深吸一口气,在沈景珩和周靖担忧的目光中,戴上了那个布满传感节点的头盔。
“开始吧。”
当链接建立的瞬间,江晚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条汹涌奔腾的、由无数记忆碎片和混乱能量构成的“河流”!
这不是她熟悉的、属于傅寒霆的、条理清晰的记忆库。而是一片混沌的风暴!属于傅寒霆的个人记忆——他们初遇的针锋相对、五年分离的痛楚、重逢后的博弈与深情、并肩作战的信任……如同河底沉静的卵石,被一股更加宏大、古老、冰冷的“水流”裹挟着、冲刷着。
那股宏大的“水流”,就是正在与他融合的【传承图谱】信息流!她“看”到了破碎的星图,扭曲的时空结构,难以理解的符号洪流,以及一种弥漫在整个意识空间的、仿佛来自宇宙初开时的苍凉与悲悯……
她像是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一叶扁舟,努力地想要靠近傅寒霆意识的核心,去感知他此刻的状态。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头痛欲裂,精神几近涣散。
就在她的意识快要被这股洪流冲散的边缘,一股熟悉的、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如同灯塔的光芒,穿透了混沌的风暴,稳稳地锚定了她!
是傅寒霆!
即使在他的意识被如此庞大的外来信息占据和冲击的情况下,他依旧本能地、顽强地守护着她!那股力量温柔地包裹住她的意识,将她从混乱的漩涡中拉了出来,引导着她,避开了最狂暴的能量乱流,向着“河流”的某个相对平静的“流域”而去。
在那里,江晚“看”到了一些相对完整的、属于傅寒霆自身意志主导的“景象”。
那似乎是他正在进行的、一种内在的梳理与抵抗。他并没有完全被动地接受“传承”,而是在用自己强大的意志力,试图理解和掌控这股力量。那些景象,像是他内心世界的投射——
他“画”下了他们一家人在阳光下的草坪上嬉戏的画面,用温暖的色彩对抗着冰冷的星图;他“构筑”了傅氏帝国坚实的商业版图,用秩序对抗着混沌的能量流;他反复“回放”着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用深刻的情感记忆,作为抵御信息洪流侵蚀的“堤坝”……
而在这些景象的最深处,江晚感知到了一股极其强烈、几乎成为傅寒霆此刻意识核心支撑的意念——
那是一种决绝的守护誓言。他要守住他们的家,守住她,守住孩子们,守住他们共同创造的一切。为此,他必须理解并掌控这突如其来的“传承”,而不是被其吞噬或控制!
这股强大的守护意念,让江晚瞬间热泪盈眶。她明白了,傅寒霆从未放弃,他一直在战斗,在他的意识深处,为了他们,进行着一场不为人知的、凶险万分的战争!
也正是在这股守护意念的引导下,江晚的意识触碰到了傅寒霆正在“撰写”的某种东西——
那不是文字,也不是图画,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由纯粹意念和情感凝结而成的“记录”。它像一条闪烁着微光的、宁静而深邃的河流,在混沌的风暴中静静流淌。河流中,流淌着他们共同走过的所有岁月,所有的爱恨纠葛,所有的生死相依……
这条“记忆之河”,是傅寒霆用他最后的清醒意志,为他们留下的……“备份”?或者说……“遗言”?
江晚的意识沉浸在这条河中,感受着那磅礴而深沉的爱意,那历经磨难后的珍惜,那面对未知依然不改的担当……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连接被沈景珩出于安全考虑强行中断。
江晚猛地睁开眼,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她剧烈地喘息着,脑海中依旧回荡着那条“记忆之河”的波澜。
“妈妈!您怎么样?”沈景珩焦急地问。
江晚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扶着额头,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和剧烈的精神消耗。
“他在……写东西。”她声音沙哑地说。
“写东西?”沈景珩一愣。
江晚抬起头,看向全息屏幕上依旧在沉睡的傅寒霆,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心痛与骄傲。
“一本……回忆录。”她轻声说,仿佛怕惊扰了那个在意识深处奋笔疾书的人。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傅寒霆生理数据的医疗团队发出了警示!
“夫人!少爷!傅总的身体出现异常反应!”
众人立刻看向医疗舱的监测屏幕。只见傅寒霆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是之前能量过载时的剧烈抽搐,而是一种仿佛在梦魇中挣扎的、压抑的颤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身侧的床单上轻微划动着,像是在……书写?
更令人震惊的是,连接在他太阳穴的、用于监测脑波活动的精密传感器,捕捉到了一种极其特殊、高度有序的脑电波模式。这种模式,与人类在进行深度创造性思维时的脑波特征,高度吻合!
与此同时,地下空间探测团队也传来了新的紧急报告!
“报告!目标空间内部能量场稳定度急剧下降!出现大规模、结构化的信息流逸散现象!”
“逸散信息流正在被【永恒】系统被动捕获……正在进行初步解析……”
“解析结果显示……这些信息流……不是随机能量……而是……而是某种……文字编码?!”
文字编码?!来自那个疑似“归位之门”后的高等文明空间?!
沈景珩立刻调出了【永恒】系统捕获并初步解析的数据流界面。
屏幕上,一行行由未知符号转换而成的、略显生涩却意义连贯的中文字句,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淌而出——
那是一个开头。
一个回忆录的开头。
书名赫然是:
《向晚而行》
在书名之下,是一行笔触深沉、仿佛蕴含着无尽情感与岁月力量的题记。
沈景珩看着那行字,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地轻声念了出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在扉页写道……”
江晚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屏幕前,目光死死盯住那行刚刚被解析出来的、墨迹未干般的文字——
【谨以此书,献给我的妻子江晚,我黑暗岁月里唯一的月亮。】
“月亮……”江晚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称她是他的“月亮”!
在她心中,他是驱散阴霾的“晚晴”之光;而在他心中,她却是照亮他所有黑暗岁月的、永恒的“月亮”!
所以,即使在他的意识被高等文明信息洪流冲击、自身难保的绝境中……
他倾尽最后力气所做的,不是挣扎求生,不是寻求力量……
而是……在为她和孩子们……书写回忆录?!
用这种近乎悲壮的方式,将他与她的所有记忆,将他所有的爱与守护……镌刻下来,作为可能存在的……“遗赠”?!
“寒霆……”泪水终于决堤,江晚扶着冰冷的操控台,才能勉强站稳。
而就在这时,医疗舱的监测警报再次尖锐响起!
【警告:目标意识活动强度超出阈值!与未知空间能量共鸣达到临界点!
检测到高强度定向空间坐标广播信号,源点:目标意识核心!接收方:地下未知空间!】
沈景珩脸色煞白,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妈妈!爸爸他……他好像在用自己最后的意识……主动向那个空间……发送最终的‘确认’信号!”
“‘归位’……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