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剑破空而至,剑尖直指黑衣首领咽喉。那人仓促举戟格挡,金属相撞迸出一串火星,身形连退三步才稳住。可未等他喘息,右侧两名黑衣人已从夹角扑上,双刺齐出,寒光封死陈浔肋下空门。
剑锋离体不过寸许,陈浔肩头旧伤骤然抽紧,动作迟滞半瞬。他旋身欲避,却知已来不及。
就在此刻,一道素白剑影自侧后方掠出,轻巧点在左侧黑衣人腕脉。那人手腕一麻,兵刃脱手坠地。另一人刺势未收,反被这股力道牵引,身形前倾,后颈猛然撞上疾速横扫的剑柄,闷哼一声瘫软倒地。
陈浔眼角余光瞥见那柄无铭短剑泛起月华清光,心中一震。
他背脊忽然触到一片柔软衣料——澹台静已旋身而回,背脊精准抵住他的后背,两人呼吸几乎同步。
“还记得我们在小平安镇合击血魔教吗?”她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耳中。
陈浔唇角微扬。那一夜风雪交加,他初学剑不久,她虽目不能视却以神识引路,二人背靠土墙,以简陋木剑逼退三名悍匪。那时她就说:“你攻,我守;你进,我断后路。”
如今换作真剑,道理依旧未变。
他不再强压体内翻涌的气血,反而顺势将剑势转为灵动游走,青冥剑划出数道弧线,逼得正前方两人连连后撤。澹台静十指微动,短剑如灵蛇吐信,专挑关节要穴点刺,每一击都精准打断敌人的衔接之势。
一人欲从高处跃下偷袭,刚踏出半步,脚踝便被一道细若游丝的剑气扫中,整个人失衡栽落。另一人双刀合围,刚逼近两步,手腕接连中招,兵器叮当落地。
七人阵型本如北斗锁位,攻守有序,此刻却被拆得支离破碎。
首领怒极,短戟横扫带起一阵腥风,直取陈浔面门。陈浔不退反进,剑锋斜撩,与戟刃硬撼。金铁之声炸响,他借力腾身,剑光如瀑倾泻而下,逼得对方仰头格挡。
就在这一瞬,澹台静动了。
她并未直取首领,而是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柳絮随风,绕至其侧翼。短剑无声递出,剑尖轻点其持戟手腕内侧三寸——那是经络交汇之处,一触即麻。
首领虎口剧震,短戟险些脱手。他猛咬舌尖清醒神志,急退数步,惊疑不定地盯着澹台静:“你……竟能出手?”
此前数日,她始终以神识辅助,从未真正拔剑。他们误以为她双目失明、修为受损,战力有限。却不料她的剑,一直藏在袖中,只为等一个时机。
“不是你说过……”澹台静收回短剑,指尖轻轻拂过剑身,“我的剑,只为你而出?”
陈浔低笑一声,青冥剑嗡鸣响应。他不再一味强攻,而是与澹台静形成攻守轮转:他正面施压,她伺机截断;他佯退诱敌,她悄然封路。二人剑意隐隐交织,竟在空中勾勒出七星连珠之象——正是当年在小平安镇合练时的雏形,如今因心意相通,威力倍增。
一名黑衣人试图从背后偷袭,刚抬手,脖颈已被陈浔回斩的剑气擦过,踉跄后退。另一人扑向澹台静,还未近身,脚底符纹突遭一股无形之力震荡,立足不稳,被澹台静一剑柄敲在膝窝,跪倒在地。
首领眼见大势已去,脸色铁青。
他本奉命拖延,待困阵彻底成型再行收网。可眼前这对少年男女,竟能默契至此,非但破解围攻,反将局势逆转。
“撤!”他咬牙低吼,手中残戟狠狠掷向陈浔面门,借着这一阻,身形暴退。其余黑衣人纷纷抽身,或跃上树梢,或隐入岩隙,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随着最后一道黑影退走,地面蔓延的红光符纹也如潮水般褪去,只余焦黑痕迹散落石缝之间。
陈浔拄剑立于原地,胸膛起伏,额角汗水混着血丝滑落。左肩旧疤渗出血迹,浸湿了靛蓝布衣的一角。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身看向澹台静。
她已将短剑收回宽大裙袖,站姿依旧挺直,唯有指尖微微发颤,显是神识耗损过甚。但她嘴角含笑,眉宇间不见疲惫,反倒透出一丝久违的锐气。
“你终于肯动手了。”陈浔低声道,伸手扶住她手腕。
“你不也说了,”她轻声回应,“有些事,不必一个人扛。”
风穿过林间,吹动她蒙眼的淡青绸带。两人背靠一块残破石碑坐下,未离战场半步。四周寂静重现,唯有枯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偶尔夹杂远处鸟鸣。
陈浔低头看着手中青冥剑,剑身映出两人并肩的倒影。他忽然想起那晚雪中,他背着她一步步走回茅屋,脚下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那时他什么都不会,只能用尽力气护住怀中之人。
现在他们能并肩而立,共御外敌。
澹台静察觉他的沉默,侧头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你说的那句话。”他抬头,“我的剑,只为你而出。”
她笑了:“我说过吗?”
“说过。”他点头,“就在你第一次拿起这把短剑的时候。”
那是半年前某个清晨,她在院中试剑,他说这剑太素,该刻个名字。她摇头,说不必。后来某夜暴雨,有刺客潜入,她首次出剑护他,事后只淡淡一句:“它原本无名,但从今往后,只为一人而鸣。”
陈浔握紧剑柄,掌心传来熟悉的震颤。他知道,这不只是剑与主人的共鸣,更是他们之间无需多言的誓约。
山风渐凉,吹散残留的血腥味。远处林梢微动,似有枝叶晃动,又归于平静。
澹台静忽然抬手,按住陈浔握剑的手背。
“还有人没走。”她说。
陈浔眼神一凝,缓缓站起身,青冥剑垂于身侧,剑尖轻触地面。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问:“几个?”
“两个。”她声音平静,“藏在东侧断崖下方,气息收敛得很好,若非刚才阵法残留波动扰动山气,我也发现不了。”
陈浔冷笑:“还真舍不得走干净。”
他迈步向前,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落在青石裂缝边缘。澹台静未动,仍坐在石碑旁,但十指悄然张开,神识再次铺展而出。
“别杀他们。”她说。
“我知道。”他头也不回,“留活口,才能知道是谁派来的。”
话音未落,他右脚猛然踏地,剑气如裂帛般炸开,直冲东侧断崖。碎石纷飞中,两道身影狼狈跃出,显然是藏身之处被震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