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将血引桩裹进包袱,布巾缠紧,动作利落。他起身时,左肩旧疤随呼吸牵动了一下,未作停留,抬手示意墨千与老辈继续前行。三人沿北岭野径下行,脚下碎石轻响,皆被刻意压住。林间雾气渐稀,天光自树隙漏下,照在陈浔剑鞘外侧的磁石上,泛出淡淡青灰。
前方小径拐过一道岩脊,地势骤窄。陈浔忽顿步,左手微扬,墨千立刻收脚,老辈停于半丈之后,铜铃无声。
林隙深处,影影绰绰。三十名红甲兵卒列阵而立,钩镰横前,链枷垂后,阵型如犬牙交错。为首者腰悬血令,黑面铁盔遮去半脸,只露出一双冷眼,死死盯住来路。
陈浔缓缓将磁石取下,塞入怀中。他解下剑鞘布巾,握紧青冥剑柄,指节发白。墨千悄然移步,贴向左侧斜坡,机关匣扣环已开。老辈不动,只将袖口松了半寸,掌心隐有剑意流动。
敌阵中一声暴喝:“放箭!”
刹那间毒矢破空,密如蝗雨。陈浔猛然踏前,情剑出鞘三寸,剑气横扫,飞矢尽数震断坠地。木屑与毒针混杂纷落,发出细密声响。
墨千借势跃起,牵机钉连发三枚,钉尖破风,直贯两名弓手肩胛。二人闷哼一声,手中劲弓脱手,踉跄跌下坡去。老辈同时踏出,古剑未出袖,仅以剑气一荡,割断敌阵中央联络绳索。那绳本系于两棵古树之间,专为调度指挥所设,断裂瞬间,前锋阵脚微乱。
红甲兵迅速合拢,重组为“血牙阵”,前后错位推进。钩镰贴地横扫,锁住三人退路;链枷高举,封住上方空间。两名副将立于阵后,掌心泛出血光,指尖引线直通林间暗处——埋雷已启。
陈浔目光一凝,认出雷引走向。他低喝一声,疾冲向前,情剑连刺三点,剑锋精准挑断三处引线。火星刚冒即灭,火药未燃而息。
一名副将怒吼,血燃术催至极致,掌心欲拍地面引爆余雷。墨千早有准备,机关匣七钉齐发,封其肩井、曲池、膻中三穴。那人气血逆行,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另一副将欲补位,却被老辈一袖挥出,残袖裹剑,反削其右臂筋脉。刀未及出,人已弃械后退。
阵势动摇。陈浔立于三人中央,仰头一声清啸,情剑高举,剑魄诀运转周身。剑气如龙腾起,在林间划出一道弧光,逼退整排敌兵。三人趁势合围,背靠背结成三角战阵,步步推进。
钩镰再扫,被陈浔剑脊格开;链枷横击,遭墨千牵机网缠住链条。老辈古剑终出袖,一式“断流截脉”直取先锋首领咽喉,对方急退,仍被削去右臂护甲,皮肉翻卷,血流不止。
退至谷口断崖边缘,敌阵已不成形。先锋首领咬牙,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哨,猛然咬破舌尖,精血喷溅其上。哨声尖锐刺耳,穿透林海,直向远处山峦而去。
老辈立刻取出包裹铜铃,解开细线,轻晃三下。铃音清越,却与血信频率相冲,远端接收模糊不清。墨千迅速搜检战场,从倒地敌兵身上摸出一枚完整血令令牌,又在一具尸体怀中发现半张布阵图,上书“北岭三哨联动”,印证探子所言非虚。
陈浔未追。他退回原地,将缴获的血引桩反向埋入土中,桩顶朝下,符文掩埋,制造已被破坏假象。墨千在周围布下三枚预警牵机钉,钉尾微颤,随时可传震动示警。老辈盘坐调息,闭目凝神,断袖染尘,面色略显苍白,然呼吸平稳,剑意内敛。
日头偏西,林间光影拉长。陈浔立于一块高岩之上,左手紧束肩部布条,渗血已止。他望向远方山脊,目光沉定。墨千倚树而坐,右手五指微微抽搐,机关匣冷却中发出细微咔嗒声。老辈睁眼,看了一眼陈浔背影,未语。
片刻后,陈浔走下岩石,走到墨千身旁蹲下,伸手检查机关匣内部机括。墨千摇头:“还能用,但牵机钉只剩九枚。”
陈浔点头,从包袱中取出备用钉盒,递过去。墨千接过,默默更换弹匣。老辈起身,将铜铃重新系于腰间,铃舌依旧缚住,只留一丝缝隙透音。
三人再度集结。陈浔持剑在前,脚步稳健,每一步都先以剑尖点地试探。泥土松软,但他不快不慢,始终保持警觉。
行不出百步,林中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摩擦声——像是皮革擦过树皮。陈浔骤然止步,情剑横于胸前。墨千右手已扣住机关匣扳机,老辈耳廓微动,铜铃轻震。
前方十丈,一株古柏后,有块暗红皮甲碎片挂在断枝上,随风轻晃。甲片边缘整齐,似被利器割下。
陈浔缓步上前,剑尖挑起碎片。背面沾着一点未干的血迹,颜色鲜红,尚有体温。
他抬头望去,林道尽头,雾又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