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林疏桐却觉得后颈发凉。
她刚要跟着谢沉渊往洞外走,身侧突然传来重物拖拽的声响——被击晕的墨流苏竟缓缓翻了个身,喉间溢出低哑的笑。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结束了?他的眼尾还沾着血渍,却在看见林疏桐时咧开嘴,我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林疏桐心里一跳。
她想起方才在储物袋里瞥见的绢帛,想起乌鸦嘴上那片带血的碎帛,手指下意识攥紧腰间的灵绳。
原主记忆里,青竹镇的猎户常用这种浸过符咒的麻绳捆山匪,此刻她手腕微抖,竟用了比平时多三倍的灵力才抖开绳结。
阿姐!小翠的手从后面轻轻碰了碰她的背,小姑娘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他是不是要醒了?
谢沉渊的剑突然横在墨流苏颈前,剑锋压出一道血线:醒了又如何?
你连结丹期都没到,拿什么完成计划?
墨流苏却笑出了声,血沫顺着嘴角淌到青石板上:苦行圣子果然眼高于顶。
你可知这青竹镇地下埋了七口镇魂棺?
可知方才那道雷劈穿云层时,我养的报丧乌已经把血契送到了?他的目光扫过林疏桐攥着碎帛的手,更可知...你身边这位林姑娘腕上的雷纹,正是开启天道锁的钥匙?
林疏桐猛地低头。
腕间那枚原本温凉的玉牌此刻烫得惊人,浅粉的印记不知何时爬满青筋,竟真的凝成了细如发丝的雷纹,和洞顶翻涌的雷云纹路分毫不差。
她下意识去捂,却被谢沉渊扣住手腕。
他的指尖冷得像冰锥,沿着她的脉搏往上探,直到触到那团灼人的雷纹时,突然重重一颤。
李明。谢沉渊头也不回,声音像淬了霜,镇里最坚固的禁闭所在哪?
被点到名的镇长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他搓了搓发皱的青布袖口:后山西侧有间石屋,是当年镇民避兽潮用的。
墙里嵌了镇魔石,门窗都用玄铁铸的——
现在就去。谢沉渊打断他,俯身将墨流苏扛上肩。
修真者的力道本不该显露出吃力,可他的脊背却绷成了一张弓,桐桐,你跟紧。
林疏桐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盯着谢沉渊后颈被雨水打湿的碎发,又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碎帛。
血渍在风里慢慢变深,二字像活了过来,正顺着她的指缝往肉里钻。
系统在识海里发出轻响,平时懒洋洋的提示音此刻竟带了点急迫:检测到高风险因果波动,建议宿主尽快远离当前区域。
晚了。墨流苏突然在谢沉渊肩头偏过头,他的瞳孔泛着诡异的灰,你们现在回镇,正好赶上血祭时辰。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洞来。
林疏桐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方才那只乌鸦又落在了前头的枝桠上。
它歪着脑袋盯着众人,喙间没了碎帛,却多了串暗红的珠子——和墨流苏储物袋里那些沾着血的珠子一模一样。
那是...引魂珠。小翠突然抓住林疏桐的袖子,声音发颤,我阿娘说过,邪修用活人魂魄炼的,能引阴兵过界...
话音未落,乌鸦扑棱着翅膀冲他们飞来。
林疏桐本能地去挡,却见那珠子地砸在她脚边的青石上,裂成数瓣。
腐臭的黑血溅在她鞋面上,竟在石缝里滋啦作响,像活物般往土里钻。
谢沉渊突然加快脚步。
他扛着墨流苏几乎是在跑,玄色衣摆扫过路边的野蔷薇,带落一串水珠。
林疏桐被他拽着往前冲,能清晰感觉到腕间的雷纹越来越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玉牌往她身体里钻。
等他们冲进青竹镇时,夕阳正坠在山尖。
镇口的老槐树底下围了群妇人,见他们过来便慌慌张张散开,有人怀里的菜篮子掉在地上,青菜滚了满地。
林疏桐瞥见王婶的脸白得像纸,她怀里的小孙儿正指着天空哭:奶奶,云在吃炊烟!
抬头望去,方才那道被雷劈开的云窟窿果然大了一圈。
青竹镇的炊烟本是往西北飘的,此刻却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了乱麻,有的打着旋儿往云窟窿里钻,有的则凝成灰黑色的雾,裹着镇东头的老井直往下沉。
到了。李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林疏桐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后山,石屋的玄铁门半掩着,门缝里漏出冷森森的光。
谢沉渊将墨流苏甩在地上,反手扣住他的后颈,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进去。
墨流苏却突然笑出了声。
他的手指在地上摸索着,沾了血的指甲划过石缝里那滩黑血——正是方才引魂珠裂开的地方。看到了吗?他抬头望着林疏桐,你的雷纹在发烫,我的血在渗进镇脉,而天道...他的声音突然拔高,马上就要睁眼了!
闭嘴。谢沉渊的剑抵上他的咽喉。
林疏桐却注意到,墨流苏的指尖正悄悄掐着诀。
她想起系统给的躺平盾,刚要激活,却见那团黑血突然地钻进石缝。
下一刻,整间石屋都震了震,玄铁门上的符咒突然泛起红光,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撞了一下。
快锁门!李明扑过去拽门闩。
林疏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摸出怀里的灵绳,绕着门闩打了三个死结。
系统在识海里叮的一声:检测到负面情绪浓度超标,触发咸鱼心诀自动吸收——当前修为+500年。她却顾不上看奖励,目光死死锁在墨流苏脸上。
那男人还在笑,血沫沾在嘴角:等血祭完成,你们就会知道...天道最爱的从来不是苦行的傻子,而是能撬动它规则的人。他的视线扫过林疏桐的手腕,包括你,林九娘。
林疏桐突然觉得嘴里发苦。
她摸出方才那片碎帛,在夕阳下展开。
被血浸透的字迹此刻竟显露出新的内容,像是用隐墨写的:雷纹现,锁钥开,天道眼,照尘埃...
石屋外传来乌鸦的啼叫。
林疏桐抬头,正看见那道漆黑的东西从云窟窿里坠下来,尾焰在暮色里划出银线,直朝镇中心的议事厅方向扎去。
谢沉渊的手突然覆在她后背上,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去议事厅。
为什么?
因为...谢沉渊望着那道尾焰,喉结动了动,方才引魂珠裂开时,我闻到了龙涎香——和你腕上玉牌的味道一样。
林疏桐攥紧碎帛。
晚风掀起她的衣角,腕间的雷纹此刻亮得刺眼,像道小闪电,正随着她的心跳一下下跳动。
石屋里突然传来重物撞击的声响。
墨流苏的笑声混着符咒碎裂的噼啪声传出来,比之前更刺耳:来不及了!
谢沉渊拉着她往镇中心跑。
林疏桐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能听见小翠在后面追着喊阿姐等等,能听见李明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敲出慌乱的鼓点。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石屋里,那滩黑血正顺着墙缝爬满整面石墙,在玄铁门上烙出个扭曲的雷纹——和林疏桐腕间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