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第一缕阳光像浸了蜜的金线,穿透薄雾落在青竹镇的夯土城墙上。
林疏桐站在镇口的老槐树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隐身符。
符纸触感微凉,像一片被月光浸透的蝉翼,与她掌心的温度纠缠出细小的麻痒——这是系统昨夜额外奖励的咸鱼隐身符,此刻正和新得的瞬移符一起,安静躺在她袖中。
阿桐姐!
一声带着颤音的呼唤从左侧传来。
林疏桐转头,就见炼气三层的小弟子阿木正攥着自己的桃木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少年的额发被晨露打湿,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连说话时的呼吸都带着急促的抽噎:我...我刚才试了试御剑术,剑穗子突然断了,是不是...是不是天道在警告我?
林疏桐心口微紧。
原身记忆里,这样的恐惧她太熟悉了——在这个天道奖勤罚懒的世界,任何意外都会被弱者解读为。
她蹲下身,握住阿木发颤的手腕。
少年的皮肤像浸了冷水的青竹,凉得她指尖一缩。
你看。她另一只手轻轻一扯自己的纱帘,露出眼尾那颗淡红的痣,我昨天在破庙睡过头,系统奖励了我十颗养元丹。
天道要是真要罚懒,会给我这个?她故意放软声音,像哄现代时楼下怕打针的小娃娃,剑穗断了是因为你总拿它蹭石头,我昨晚看见你蹲在河边磨剑穗上的流苏——对吧?
阿木的耳尖瞬间红透,慌乱摇头的模样倒把林疏桐逗笑了。
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截新剑穗,是用万毒谷送来的银蚕丝编的,在晨光里泛着珍珠似的光:换这个,断不了。指尖触到少年手腕时,她悄悄运转咸鱼心诀,将他翻涌的恐惧与不安顺着掌心吸进丹田——那些负面情绪化作温热的气流,在经脉里转了个圈,最终沉淀成眉间的清明。
阿桐!
李明的唤声从后方传来。
林疏桐抬头,就见这位青竹镇镇长正站在临时搭建的物资台前,怀里抱着半人高的储物袋,袋口露出几瓶玉白色的疗伤丹。
他鬓角沾着草屑,大概是刚才弯腰翻找物资时蹭的,可脊背却挺得比平时更直:聚气丹分完了,筑基期的弟子每人三颗续元丹,练气期的...阿虎,拿箱培元丹搬过来!
被唤作阿虎的壮硕男子应了一声,扛着木箱大步走来。
他左脸有道狰狞的刀疤,是前日替林疏桐挡偷袭时留下的,此刻却笑得露出白牙:镇长大人,这箱够不够?
不够我再去万毒谷的马车里搬,那谷主给的丹瓶上还沾着蛇鳞呢!他故意把二字咬得很重,惹得旁边几个胆小的女修缩了缩脖子,倒冲淡了几分紧张。
林疏桐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前日李明跪在她面前请罪的模样。
那时他眼眶通红,说自己给墨流苏当眼线是为了护住镇里的孩童;此刻他分发丹药时,会特意把最大的那瓶塞给最瘦的小弟子,指腹在丹瓶上摩挲两下,像在确认温度——那是怕丹药太凉,入口冰了喉咙。
阿渊在叫你。
谢沉渊的玄铁剑先入了眼。
剑身上还凝着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光,顺着剑身往上,是他玄色衣袍的下摆,沾着草汁的青痕——定是今早又去查探地形了。
林疏桐跟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不远处的石桌旁围了一圈人:清微宗的苏长老捻着胡子点头,苍梧山的陈真人正用竹枝在地上画着什么,万毒谷谷主的紫雾缭绕在脚边,雾里偶尔窜出斑斓小蛇,吐着信子打量众人。
分兵两路。谢沉渊的声音像浸了寒铁的弦,正面由清微宗和苍梧山牵制,万毒谷的毒蜂阵绕后。他的手指在陈真人画的地形图上点了点,这里是必经的峡谷,阿桐的隐身符能帮毒蜂阵避开神识探查。阿桐时,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暗涌被晨光软化成一汪清泉,剩下的变数...我来挡。
林疏桐忽然想起昨夜他按在自己心口的手。
那时他的心跳声透过层层衣物传来,沉稳得像青竹镇的老钟。
此刻她望着他剑指的方向,喉间泛起一丝甜腥——是咸鱼心诀吸收了他未说出口的担忧。
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摇了摇头。
谢沉渊的睫毛颤了颤,喉结滚动两下,最终将到嘴边的咽了回去。
叮——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时,林疏桐正站在石桌旁。
她垂眸看了眼手腕,那里浮起淡金色的系统界面:【今日签到地点:青竹河浅滩(剩余时间:半炷香)】。
她余光扫过不远处的青竹河,河水正泛着银鳞似的光,河滩上零星散着几个洗剑的弟子——正是完美的环境。
我去河边看看水势。她冲谢沉渊笑了笑,指了指河的方向,万毒谷的毒蜂怕水,得确认浅滩够不够宽。谢沉渊刚要开口,就见她已提着裙角往河边走,发间的银步摇在晨风中轻响,像一串被揉碎的星子。
河滩的鹅卵石硌得脚底发疼。
林疏桐找了块晒着太阳的大石头坐下,把腿蜷起来搁在膝头——这是她最爱的姿势。
系统提示音几乎立刻响起:【签到成功!
检测到宿主状态:懒散值+30%,奖励升级——】
【获得:可屏蔽元婴期神识的咸鱼隐身符(加强版)x1,可跨越十里距离的咸鱼瞬移符x1】
林疏桐指尖轻轻抚过突然出现在掌心的两张符纸。
加强版隐身符泛着暖玉似的光泽,瞬移符边缘有细碎的星光流转——比昨夜的奖励更强大了。
她想起前日被墨流苏的暗卫偷袭时,要不是系统给的躺平盾反弹了攻击,此刻怕是要缺条胳膊。
底牌越厚,她的心跳反而越稳。
阿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疏桐迅速将符纸塞进袖中,转头就见少年举着个青瓷碗跑过来:李镇长说您没吃早饭,让我给您送桂花糕!碗里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甜香混着晨雾钻进鼻腔,像块软乎乎的云。
林疏桐接过碗时,手指触到阿木掌心的茧——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
她突然想起原身记忆里,自己也曾这样端着冷掉的饭食,在雪地里等那些的同门;而此刻,这个曾被她安抚的少年,正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
集合!
谢沉渊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破了晨雾的静谧。
林疏桐放下空碗,拍了拍裙角的草屑。
她抬头望去,众人已在镇口列成整齐的方阵:清微宗的白鹤旗在最前,旗面被风卷起,露出旗角金线绣的二字;苍梧山的弟子抱着竹笛,笛身刻满驱邪符文;万毒谷的紫雾里,毒蜂振翅的嗡鸣像低低的雷声。
各位。林疏桐踩着石墩站上高处,纱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她眼底的星子,我们今天不是去替天行道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我们是去告诉所有人——天道给的路,走不通,就自己踩出一条!
人群里响起零星的掌声,很快汇成片。
阿木举着桃木剑喊了声阿桐姐,被旁边的赵虎拍了拍背,又涨红着脸喊改天道!。
谢沉渊站在她身侧,玄铁剑指向东方——那里,被晨雾遮掩的山巅正翻涌着黑云,像某种蛰伏的巨兽,正缓缓睁开眼睛。
出发!
谢沉渊的声音混着众人的呼喝,撞碎了最后一缕晨雾。
林疏桐摸了摸袖中的两张符纸,跟着队伍迈出镇门。
青石板路上还凝着露水,沾湿了她的绣鞋,却沾不湿她此刻的心跳——那声音里有紧张,有期待,更多的是,终于不再独行的,踏实。
东方的黑云更浓了。
云底翻涌着暗红的光,像被血浸过的棉絮。
有人小声嘀咕要变天了,却被身后的同伴拍了拍肩:变天好啊,那人笑着,握紧了手中的剑,我们不就是来掀天的?
队伍越走越远,青竹镇的老槐树渐渐缩成一个黑点。
林疏桐回头望了最后一眼,就见镇墙上不知何时多了幅画——用木炭粗略勾勒的,是个穿着纱裙的姑娘,身边绕着白鹤、青竹和紫雾。
画旁歪歪扭扭写着天道闺女四个字,墨迹未干,在风里轻轻晃动。
她突然笑了。
所谓天道亲闺女,从来不是系统给的,是这些愿意把后辈交给她的人,用体温焐出来的。
前方的山雾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号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