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无比焦急。
脚步声在江寻面前停下,下一秒,她被人从椅子上用力拉了起来。
江寻不需要抬头,熟悉的味道已经将她包裹。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反手紧紧抱住来人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压抑的抽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哭诉,反复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苏墨一只手紧紧揽住她颤抖的身体,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好像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怕,阿寻,我在……没事的,别怕……”
站在一旁的裴瑾,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目光落在他与苏晚有着七八分相似的眉眼上,心里立刻明白了,这就是那个让苏晚失控的名字主人,苏墨。
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裴瑾心头一阵烦躁,兜头泼下一盆冷水:“喂!你们俩……还是控制一下吧……里面那个还在抢救呢。”
江寻从苏墨怀里挣脱出来,踉跄着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紧紧捂住脸,肩膀在微微耸动。
苏墨看了一眼紧闭的手术室门,他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
他转向江寻,声音压得很低:“这次……伤的哪里?你……和她提起我了?”
江寻低着头:“腹部……嗯……”算是回答了两个问题。
苏墨深吸一口气,才将目光转向一直站在旁边,脸色难看的裴瑾:“这位是?”
江寻刚想开口解释“是苏晚的同事”,裴瑾却抢先一步:“她男朋友。”
苏墨闻言,扯了扯嘴角,重复道:“男朋友?”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江寻身上。
江寻此刻心烦意乱,也没心思详细解释,只是烦躁地回道:“他自己认为的!晚姐从来没承认过!”她越想越气,将矛头指向裴瑾,“都赖他!非要搞什么坦白局!我喝多了……才不小心说漏了嘴……本来今晚气氛挺好的……不知道怎么就……怎么就搞成这样了……”
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裴瑾本来心里就憋着火,听到江寻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立刻炸了毛,指着江寻反驳道:“什么叫都赖我?!江寻你讲点道理!要不是你们俩在旁边瞎起哄,我能把那些话都说出来吗?!”他越说越气,声音也拔高了,“我他妈要是早知道你们是这种情况!打死我我都不会跟她说那些!我宁愿那些话烂在肚子里一辈子!”
眼看两人就要在手术室门口吵起来,苏墨赶紧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沉声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他揉了揉眉心:“她现在需要安静,你们都冷静点,她……能折腾得很,命也硬,肯定会没事的。”
最后这句话,不知是在安慰他们,还是在安慰自己。
裴瑾瞪了江寻一眼,语气阴沉地对江寻说:“行!等她好了……我就离开!我他妈再也不来找她了!”他指着江寻,“但是你,江寻!你他妈给我记住了!以后不许再跟她提这个人!听见没有?!一个字都不许提!”
江寻被他吼得缩了一下,用力点头,眼泪扑簌簌地掉,声音哽咽破碎:“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他妈别再废话了……”
手术室的灯熄灭了。
三个人齐刷刷地冲到了门口。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放心吧,送来得及时,伤口不算太深,没有伤及内脏,已经缝合好了。病人失血有点多,但生命体征平稳,好好休养吧。”
江寻和裴瑾同时腿软了一下,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很快,苏晚被护士推了出来。
她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憔悴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手上还沾染着血迹。
江寻和裴瑾立刻一左一右跟上,随着病床朝着病房走去。
苏墨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他隐在走廊的阴影角落里,目光追随着那辆推床,直到它消失在拐角。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出现,对苏晚来说只会是刺激。
病房里,裴瑾打来温水,用毛巾擦拭着苏晚脸上和手上的血污,动作轻柔。江寻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目光转向病房外,看到了那个静静伫立的身影。
她轻轻走出病房,带上门,特意朝着远离病房的走廊尽头走去。
那里有一扇巨大的窗户,窗外,晨曦微露,太阳正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正在驱散夜的阴霾。
苏墨跟了上来,走到她身后。
他看着江寻的背影,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从背后拥住她,给她一点支撑和温暖。
他的手指刚刚碰到她的外套,江寻向旁边躲开了。
她转过身,面对着苏墨,眼圈还是红的,眼神里充满了清醒:“你看到了……”她的声音沙哑,“她根本……连你的名字都听不得,我们……我们……”
她哽咽着,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墨看着她,心脏止不住的疼。
他点了点头,替她说完了那句话:“嗯,我们还是……只能分开。”
江寻用力吸了吸鼻子,平复情绪,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
她抬起头,看向苏墨:“……你能想想办法,这几天……不让沈知远找我们吗?”
苏墨微微蹙眉:“你们?”
“嗯。”江寻点点头,解释道,“里面那个,叫裴瑾,喜欢晚姐好几年了,沈知远……在纠缠他。”
她停顿一下,继续道:“沈知远一直以为,裴瑾喜欢的人是我,所以把我当成……留住裴瑾的筹码。我和裴瑾,为了不让他直接去伤害晚姐,一直保持着默契,没有拆穿。”
苏墨沉默地听着,这复杂的关系让他眉头皱得更紧:“小晚……喜欢他吗?”
江寻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茫:“不知道,可能……有一点吧。”她想起昨晚那些混乱的对话和裴瑾的付出,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我昨晚还在想,如果我们三个人,就这样互相慰藉着,一直过下去,也挺好的……如果没有沈知远的话。”
她看向苏墨,语气里是对裴瑾的认可:“裴瑾的爱……挺拿得出手的,他住在我们对面,窗对窗,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晚姐喜欢的‘知世’手办,他默默收藏了一整个屋子。晚姐那些没有买到的限量版,偶尔会‘恰好’出现在酒吧的角落,然后被晚姐‘捡’回家。那些对晚姐不怀好意的男人,他都会想办法把人从她身边弄走。他知道晚姐会刻意赶走喜欢她的男人,所以他从来不敢对她说喜欢,只能借着吵架的名义和她说话。为了不让晚姐担心我,他也会去忍受沈知远的各种羞辱……”
苏墨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这些,你为什么会知道?
他看向江寻,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所以,你也是一样?待在沈知远身边,是为了小晚……和他?”
江寻坦然地点了点头:“嗯。也……掺杂了些利用吧。”她实话实说,“沈知远的名头在玄州,还是很有用的。”
至少在她拿到律师证之前,是一层扭曲的保护伞。
苏墨明白了,他略想了想后点点头:“好,我会想办法,让他和我一起去考察生意,暂时离开玄州几天。”他看着江寻,“你们好好照顾小晚,也……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在玄州,有沈知远在,我……护不住你们。”
他苦笑一声,玩笑道:“到时候……你们三个,就好好过日子吧。”
江寻被他这玩笑逗得笑出声:“那也得晚姐同意才行啊。”
苏墨看到她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自己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时,病房里传来裴瑾急切的喊声:“苏晚!你醒了?!医生!江寻!苏晚醒了!”
江寻听到喊声,顾不上其他,立刻转身,一阵风似的朝病房跑去,回头对着苏墨胡乱摆了摆手,连一句完整的告别都没办法说。
苏墨站在原地,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窗外,朝阳已经完全跃出了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好像也照进了他晦暗已久的内心。
他想,如果有人能让小晚放手,阿寻就可以重新回到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