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年底,海军大将山本五十六突然发动珍珠港事件,对美正式宣战,太平洋战争全面爆发。
为了弥补日本国内兵源物资短缺等问题,日军高层指使日伪政府推行《华北政务委员会金融条例》,继续强制推行伪联银券,禁止法币流通,切断与国民政府的经济联系,对西南西北进行经济封锁,通过军事占领区向国统区走私伪币,套购物资。
明丞接到重庆方面指派,配合万中庸等人遏制日伪伪造法币——以“劣币驱逐良币”扰乱国统区经济的阴谋,但皆以失败告终。
1942年,重庆方面颁布《妨害国币惩治条例》,严惩伪币交易,但收效有限。
对此,沈桉私下和明丞在小灰楼聚会时,面露倦怠地低叹:“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这让明丞心里顿时一惊,神经紧绷地瞥向沈桉。
难道他已经发觉了明丞的双重卧底身份?
“就是喂不饱的家贼!”小宫坐在旁边插话说,“咱在敌营忍辱负重,重庆那帮坐在办公室的酒囊饭袋却倒卖美国援华物资,赚的盆满钵满!万中庸那孙子就保不齐掺和了一脚,要不然弼甫把这种里外勾结的报告交上去,军统的老戴都不敢吱个声儿?还把这事儿压下去……”
“宫秘书慎言!”沈桉悍然打断道。
他指了指旁边的沈尺素正带着沈麟鸿堆积木。
两个孩子对大人们的谈话懵懂无知。
在孩子面前,沈桉不想多言多语。
上次女儿对明丞童言无忌坑爹暴露身份的例子,足以让沈桉铭记终生。
“得,我往后在您家只吃不接话茬儿。”小宫吃着安文茵做的粘豆包,笑眯眯地说。
明丞见此,暗笑自己真是“做贼心虚”,沈桉言语间一有异样就以为他是在试探自己。
两个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人相处起来,并不轻松。
1943年,圣诞节。
银行街1号财务总署。
在明丞办公室里,小宫没个正形地躺在沙发上,感慨地说:“这三年里给沧委员送的古董字画就是没白送,让你青云直上做了财务总署办公厅主任,我这个秘书也跟着你水涨船高。啧啧,这汉奸头子当的真容易。”
明丞能走到这个位置,当然不只靠送礼贿赂沧委员,更是落实了沈楠对陈三愿编造的话,做了沧委员洗白贪污账款的白手套。
让沧委员认为明丞和自己绑在了同一条船上,才对他信任有加,提拔重用。从而使得明丞可以接触到日伪对战时经济管控的核心情报。
至于,沧委员的贪款账目为什么和实际金额不一致,平白无故地转移到沈楠注册的皮包公司里。
明丞表面对沧委员解释说:“洗钱流程必须得出点儿血,把中间那些过手的人养饱了,这钱放在您兜儿里才踏实。要不然把他们饿着了,暗地里给您使绊子,扭头向日本人举报了您,那可大大的不妙呐。”
沧委员贪污军用资金,亦是做贼心虚。虽然心疼白花花的银子钻进第三方的口袋里,但是他对明丞的理财头脑很信服,觉得这话在理,不再锱铢必较。
实际,这些钱早被沈楠蚂蚁搬家似的转移到西北老家,用于敌后建设,帮助老百姓重建房屋,重构经济市场,以弥补日军对根据地的破坏。
这些事儿明丞自然不能与小宫坦然相告,只是面色平静地说:“那改天我跟沧委员说说,把你提拔到有实权的职位上,让你也过过当官的瘾。”
“甭介,我一看到那些财务报表都头疼,还是跟着你身边混个秘书踏实。”小宫故作姿态地说,“荒淫无耻的汉奸日子当然好逍遥了,但我还是爱国爱党爱人民的。做人不能忘本——弼甫同志,千万别被糖衣炮弹给俘虏了。”
“宫秘书慎言,当心隔墙有耳。”明丞沉声道,“这儿是华北政务委员会财务总署,隔壁办公室坐的就是日籍监察顾问钱形丰子。你爱哪个党哪个国哪个人民,谁跟你是同志?宫秘书此言有通敌之嫌。”
爱国爱党爱人民?恐怕小宫和明丞爱的说的都不是同一个党,同一条路的同志。
“明主任,好端端的给我扣个通敌帽子干嘛?您可吓着我了。”小宫笑吟吟地说,“嗐,不过我看那个钱形丰子对你挺上心的,要不然多请人家吃个饭。她舅舅可是军医中将石上健太,你多去露个脸儿,给他外甥女献个殷勤,说不定您的升迁之路比贿赂沧委员还要快。”
“我早晚得栽在你这张嘴上。”明丞有些牙酸地说。
这些年来他和小宫相处得比沈桉都熟络,也许因为小宫本来就不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对明丞逐渐信任以后,什么调侃话都敢跟他在耳朵旁边唠叨。
明丞低头继续看着财务报表,眉头紧蹙。
日伪政府人为抬高伪币对法币比值,伪联银券与法币兑换比达1:5(原为1:1),严查扰乱金融市场。
法币信用受损,国统区通胀加剧,重庆物价指数较战前上涨超五百倍。
而敌占区的老百姓拎着像砖头一样厚的联银劵,却连一斤糙米都买不起。
日军仍然无耻地进行物资掠夺,华北粮食、棉纱等战略物资通过伪币交易被强制征购,削弱抗战经济基础。
明丞双眸凝霜,似有杀气地说:“外有强敌,内有蛀虫,国家的经济烂到根儿上了!”
小宫不由自主地转移话题说:
“嗐,纸醉金迷没有我,资源危机全怪我,荣华富贵不带我,生灵涂炭又怨我。”
前阵子小宫去明卿的【长卿鉴宝阁】,淘到一件道光年间的青花瓷碗,刚走出门就被温宁音嘟囔说:“看着挺俊俏的小伙子偏要当汉奸,拿着民脂民膏买个西贝货糊弄谁去呐?咱还饿着肚子呢,他们倒是享福。”
明卿还生着明丞的气,见到汉奸就烦啐道:“当汉奸的都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