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唐囡囡瞪着天花板，眼睛又干又涩。
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
父亲憨厚的笑脸。
照片上他与上官琳亲密的姿态。
那份被涂得面目全非的亲子鉴定报告。
上官琳尖刻的指责。
“你根本就不该出生！”
这句话像魔咒，反复回响。
她侧过头，看向身边。
司空瑾合着眼，呼吸平稳，但紧蹙的眉头泄露了他并未真正安睡。
他的一只手臂，始终牢牢圈着她的腰，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保护姿态。
可这份温暖，此刻却让她心乱如麻。
如果……
如果上官琳说的是真的？
如果她和司空瑾之间，真的隔着父辈那样不堪的过往……
她轻轻动了一下，想挣脱他的怀抱。
却被他更紧地搂住。
“别乱动。”他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眼睛却没睁开，“睡觉。”
唐囡囡鼻子一酸。
“司空瑾……”她声音带着哭过后的糯哑，和无法掩饰的颤抖，“那照片……那鉴定……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司空瑾缓缓睁开眼。
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圈，苍白的脸，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伸手，想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我……”他刚开口。
“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像一把利刃，骤然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也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唐囡囡被吓得一颤。
司空瑾眉头拧紧，显然极度不悦。
手机在唐囡囡那侧的床头柜上执着地响着。
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
顾北辰。
这么早？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唐囡囡。
她看了司空瑾一眼，手指微颤地拿起手机，接通。
“喂？”
电话那头，传来顾北辰急切的声音，完全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
“囡囡！你在哪儿？说话方便吗？”
“我在家。你说。”
“听着！我查到一些东西，关于那场火灾的！”顾北辰语速飞快，“火灾发生前大概一周，你爸唐建山，和司空瑾他妈上官琳，在‘清雅茶舍’见过面！”
唐囡囡的心猛地一沉！
“他们……见面？”
“对！而且据当时路过包厢的服务生回忆，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声音很大，好像是为了……一份什么报告？具体听不清，但肯定吵得很凶！”
争吵？
报告？！
唐囡囡的呼吸骤然急促！
她猛地看向散落在不远处桌上的那些亲密照片，还有那份被涂改的亲子鉴定报告！
一个可怕的联想，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里成型！
难道……父亲和上官琳的争吵，就是因为这份鉴定报告？！
那场要了父亲命的火灾……和这场争吵，和上官琳，有没有关系？！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确定？”
“千真万确！我费了好大劲才挖出来的！”顾北辰语气凝重，“囡囡，我知道你现在和司空瑾……但这件事太巧了！你爸刚和上官琳吵完架，没过几天就出事了！”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警告：
“小心司空瑾！小心他那个妈！”
“我怀疑，他们母子，根本就没对你说实话！他们肯定隐瞒了关键信息！上官琳甚至可能……和你爸的死有直接关系！”
轰——！！！
如同五雷轰顶！
唐囡囡只觉得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
顾北辰的声音，上官琳冰冷的眼神，父亲葬身火海的样子，那些刺眼的照片……所有的一切，在她脑子里疯狂交织、爆炸！
信任的堤坝，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她缓缓地，机械地转过头。
目光，对上司空瑾深邃的眼眸。
那双眼，曾经给她带来过安全和悸动。
此刻，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让她遍体生寒！
他早就知道！
他知道他母亲和父亲见过面！
他知道他们吵过架！
可他一个字都没提！
他看着她为追查真相奔波，看着她痛苦挣扎，他却像个旁观者！
甚至……可能是参与者？！
“囡囡？囡囡你怎么了？说话啊！”电话那头，顾北辰还在焦急地呼喊。
唐囡囡像是没听见。
她死死盯着司空瑾。
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
却不是因为悲伤。
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欺骗、背叛的愤怒和绝望！
她猛地甩开司空瑾还圈在她腰上的手臂，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踉跄着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
才找到一点支撑。
她举着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手指颤抖地指着司空瑾。
声音破碎，却带着锥心刺骨的寒意：
“司空瑾……你告诉我……顾北辰说的，是不是真的？！”
“火灾前，你妈是不是去找过我爸？！”
“他们是不是吵过架？！”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你说话啊！！”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司空瑾看着她瞬间崩溃的样子，看着她眼中滔天的恨意和怀疑。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
他起身，试图靠近她。
“囡囡，你听我解释……”
“别过来！”唐囡囡尖声制止，眼神充满了戒备和恐惧，“你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司空瑾抿紧了薄唇。
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丝……被她如此不信任的痛楚。
他的沉默，在唐囡囡看来，就是默认！
就是心虚！
“呵……呵呵……”唐囡囡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绝望。
眼泪疯狂流淌。
“司空瑾……你真好……你演得真好……”
“说什么不管过去，只要未来……说什么谁也不能把我赶走……”
“原来都是骗我的！”
“你妈可能就是害死我爸的凶手！而你……你就是帮凶！你包庇她！你隐瞒真相！”
“你们母子……合起伙来骗我！耍得我团团转！”
她猛地将手里那些照片和鉴定报告抓起来，用力摔向司空瑾！
白色的纸张，纷扬落下。
像一场哀悼的雪。
落在他们之间。
如同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看着这些！你看着我！”
唐囡囡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份亲子鉴定，到底是谁和谁的？！”
“你妈和我爸，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场火……到底是不是意外？！”
“你说啊！！”
面对她连珠炮似的、带着血泪的质问。
司空瑾站在原地。
身姿依旧挺拔。
却莫名透出一丝孤寂。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如海。
里面有痛，有挣扎，有无力。
唯独，没有她想要的、干脆利落的否认和解释。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沙哑地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唐囡囡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心，沉入无尽冰窟。
连最后的侥幸，都被碾碎。
她看着这个不久前还与她耳鬓厮磨、许下诺言的男人。
只觉得无比陌生。
无比……可怕。
电话那头，顾北辰听到了全部的对话，焦急大喊：
“囡囡！你没事吧？我马上过来接你！”
唐囡囡没有回应。
她只是死死盯着司空瑾。
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然后，她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
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那张被涂改的亲子鉴定报告封面。
紧紧攥在手心。
攥得指节发白。
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再无一丝温情。
“司空瑾……”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们之间，完了。”
说完。
她决绝地转身。
踉跄着，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卧室。
冲出了这个曾经给予她短暂温暖、此刻却如同囚笼的“家”。
身后。
司空瑾没有追。
他只是站在原地。
看着地上那些刺眼的照片。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孤寂而冰冷。
他缓缓闭上眼。
紧握的双拳，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
喉结滚动。
咽下所有无法言说的苦涩和秘密。
风暴，已至。
信任，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