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顶的风又大了些,卷起白渊的黑袍边角,猎猎作响。
他沉默片刻,像是整理完思绪,才再次开口,只是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了顿,像是纠正了某个口误:
“这次情况特殊,我会……啊,不,据轨迹推算,立轨迹那边可能会派出众多六咒前往大夏国,而且那名七咒鬼主,也很有可能亲自前来。”
“轰”的一声,这话像惊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开。原本刚因白渊而安定下来的心神,瞬间又悬了起来。
张清道率先回过神,眉头拧成了疙瘩,握着锁魂珠的手不自觉收紧,珠子上的幽蓝微光都颤了颤:
“为什么?大夏国之前从未成为灵异之夜的主要目标,这次怎么会突然吸引这么多高阶厉鬼,连七咒都可能来?”
其他鬼灵人也纷纷附和,眼神里满是困惑与不安。墨衣鬼灵人皱着眉分析:“按往年轨迹,高阶厉鬼更倾向于聚集在灵气稀薄的边境地带,大夏国境内有多处镇魂阵,按理说不该成为目标才对。”
最年轻的鬼灵人更是满脸担忧,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若真有大量六咒和一尊七咒涌入,大夏国的普通民众根本无法抵抗。
面对众人的追问,白渊却突然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抬手挠了挠脸颊,指尖蹭过鬓角的黑发,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假装不经意地撇过头,望向远处荒原尽头的天际线,仿佛在观察天色。
没人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了攥——总不能说,这“轨迹”根本是他自己安排的吧?
第二次灵异之夜结束后,厉鬼界那边特意将他拽回去商议第三次的动向,为了像以前一样将厉鬼集中解决,避免分散造成更大伤亡,他才故意引导厉鬼界将目标锁定在大夏国。
可这话要是说出来,不仅解释不清他与厉鬼界的牵扯,还得暴露自己刻意操控的事实,只能编个理由糊弄过去。
白渊清了清嗓子,转回头时,脸上已重新挂上了一副看似随意却胜券在握的表情,语气也变得坦然了些:
“没什么复杂的,我之前和其中一只高阶厉鬼有过仇。厉鬼记仇,这次灵异之夜,它们故意将大量力量引到我们这边,想报复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厉鬼聚集的原因,又没暴露真实目的,还顺便维持了他“与厉鬼结怨颇深”的形象。
可众人还是愣了愣——他们只知道白渊实力强悍,却从不知道他还和能影响厉鬼界动向的高阶厉鬼结过仇。
张清道盯着白渊看了几秒,见他神色坦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才缓缓松了口气,只是眉头依旧没舒展:
“原来是这样……那情况就更棘手了,大量六咒加上一尊可能前来的七咒,光靠我们这点人手,恐怕难以应对。”
白渊见状,知道这理由暂时糊弄了过去,便顺着话头往下说:“所以接下来半个月,准备工作要更充分。一方面加固大夏国境内的镇魂阵,另一方面联系总部调派支援,至于那七咒……”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真来了,我来解决。”
简短的一句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瞬间让众人悬着的心又落回了实处。
之前的困惑与不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燃起的信心——有白渊这句话,就算面对再多高阶厉鬼,他们也多了几分底气。
白渊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了圣山。
圣山吗……算了,早灭晚灭都来的及。
众人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白渊闲着无趣,就先回去了。
返程的荒原上,枯树影子被残阳拉得细长,风卷着沙砾掠过黑袍下摆,发出细碎的声响。
白渊放缓脚步,侧头看向身侧虚空,声音压得略低,只有身旁特定的存在能听见:“血海,这第三次灵异之夜,你有什么打算吗?”
话音刚落,一道暗红雾气便从虚空中缓缓凝聚,逐渐显化成半透明的人影——血海之主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墨发垂落肩头,眼神里带着惯有的慵懒,仿佛刚从沉睡中苏醒。
他落在白渊身侧的地面上,脚步轻得像没沾尘埃,语气漫不经心:“打算吗……我倒是没有什么打算,你也知道,我向来懒得掺和这些纷争,就看你想干啥了。”
白渊指尖摩挲着袖中那枚已冷却的锁魂珠,目光望向远处逐渐沉下去的夕阳,眉头微蹙,像是在琢磨什么有趣的事,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你说,要是那群厉鬼看见我站在人类这边,亲自出手对付它们,会是什么反应?”
“哟,你还想起这事儿了?”血海之主闻言,眉头一挑,眼神里多了几分诧异,随即又染上几分凝重,
“不过我劝你还是谨慎一点。那群厉鬼的心思比深渊还深,连我都摸不透——它们今天能因你的引导聚集到大夏国,明天就可能因为一点猜忌反咬一口,没准哪天就集体叛变,转头对付你。
更何况,你本质上还是个人类,在它们眼里,始终是‘异类’。”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白渊心头那点一闪而过的“试探”念头。
他停下脚步,望着天边最后一丝橘红被黑暗吞噬,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算了,是我想简单了。只能暗中帮帮他们了……明面上,还是别暴露太多为好。”
他清楚血海之主的提醒并非危言耸听,厉鬼界的规则本就残酷,若让那些高阶厉鬼知道他既非同类、又在暗中操控局势,只会引来更疯狂的反扑,到时候不仅帮不了人类,反而会让第三次灵异之夜的局势更糟。
血海之主看着他略显无奈的侧脸,嗤笑一声,身影又开始变得透明:“早跟你说过,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你既想护着人类,又想瞒着厉鬼,左右逢源的事,最容易出岔子。”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彻底融入虚空,只留下淡淡的血腥气在空气中残留片刻,随即消散无踪。
白渊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身侧,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抬脚朝着前方的城镇走去。
夕阳彻底落下,夜幕笼罩荒原,只有他白大褂上的冷意,在夜色中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