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把车停在废弃医院后巷，车头正对锈蚀的铁门。她没熄火，右手一直攥着副驾把手，指节发白。周予安靠在座椅上，半边身子像被风吹散的烟，斗篷只剩一角还挂在肩头，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燎过。后座的三花猫伏着，耳朵耷拉，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起伏。
她低头看了眼防水袋里的纽扣，血迹干了，扣面那个“七”字还在反光。她没说话，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风从楼缝里钻出来，带着铁锈和腐土味。她拎着摄像机包走向侧墙坍塌口，脚步没停。周予安飘在她身后半步，虚影时隐时现，像信号不稳的画面。三花猫被她轻轻抱起，塞进外套内袋，只露出脑袋。
手术室门半开着，铜锅还在中央，符文刻在锅底，和日记里的一样。她把摄像机架在对面架子上，调好角度，镜头正对铜锅。备用电源接上，信号增强器打开，她从防水袋里取出最后一片金箔，贴在设备接口处。金箔微微发烫，屏幕亮起，红点开始闪烁。
“能撑多久？”她问。
周予安站在门边，手指虚按在斗篷残角上：“够你把直播开完。”
她点头，打开摄像机前置镜头，把铜锅框进画面中央。她站在锅前，声音平稳：“你们要的仪式，现在开始。”
点击“开始直播”。
弹幕立刻炸开。
【这什么鬼地方？特效组出来挨打】
【又是灵异摆拍？主播想火想疯了】
【背景那个锅是不是青铜的？有点像文物】
林小满没关弹幕，盯着屏幕。三分钟后，所有文字突然消失。画面卡顿了一下，重新加载。
镜头里的手术室没变，可倒影变了。
她身后那把空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穿黑衣，低着头，手指交叉放在膝上。镜头明明没拍他，可倒影清清楚楚。
她立刻关掉弹幕，切换双机位。第二台摄像机从侧面拍摄，倒影里的椅子依旧有人。她把周予安的斗篷残角覆在主摄像头镜头上。布料刚碰上，画面猛地一颤，倒影清晰了。
男人抬起了头。
耳后一道胎记，形状像猫爪。
他笑了。
林小满盯着屏幕，声音没抖：“你不是想看直播吗？现在全世界都看着。”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带血纽扣，举到镜头前：“第十三个祭品，我带来了。”
弹幕还是没恢复，但观看人数在疯涨。数字跳得发烫。
她把纽扣扔进铜锅。
锅底符文瞬间亮起，绿火“轰”地窜起半尺高。火光中，锅口冒出黑烟，一具、两具……十三只猫魂从烟里爬出，每只前爪捧着一件染血校服，整齐列队，站在锅前。
镜头拍到了。
观众全看到了。
男人在倒影里缓缓抬起手，指向她。
林小满没动。她盯着屏幕，声音压低：“你想要的都给你了。现在，轮到你了。”
倒影里的男人嘴角一勾，打了个响指。
“啪。”
手术室里所有电子设备同时爆出火花。摄像机屏幕炸开黑斑，电源冒烟，信号增强器“砰”地炸裂。备用电源外壳发红，电线烧焦，整间屋子陷入半黑。
只有铜锅还在燃，绿火摇曳，映着十三只猫魂的影子。
林小满后退半步，手摸向口袋里的备用录像机。还没掏出来，烟雾从锅口涌出，在空中凝聚。
一个女孩的轮廓成形。
长发，校服，脸模糊，但能看出年纪很小。她漂在半空，手伸向林小满，指尖离她鼻尖只剩十公分。
周予安动了。
他把最后那截斗篷残角猛地抛出。布料在空中展开，蓝光一闪，挡在林小满面前。烟雾触到布料，发出“滋”的灼烧声，像是酸液滴在铁皮上。
林小满趁机抽出录像机，按下录制键。屏幕亮了，画面稳定。
她一步步退向门口。
烟雾中的女孩缓缓转头，看向她。嘴唇动了动，声音不是从空中传来的，而是直接钻进她脑子里。
“……第十三个……”
林小满背靠住门框，手指扣住录像机边缘。她没说话，只是把机器举高，对准烟雾。
女孩的嘴又动了。
“……还差一个……”
话没说完，录像机屏幕突然一闪，自动关机。
她愣了一下，再按开机键，没反应。
屋内彻底黑了。铜锅的绿火熄了，猫魂消失，椅子上的倒影也没了。只有窗外透进一点灰光，照在空锅上。
周予安靠在墙边，整个人几乎透明，只剩轮廓还连着地。他抬手，想碰她，手指却穿过了她的肩膀。
“我……撑不住了。”他说。
林小满把录像机塞进防水袋，另一只手扶住门框。她喘了口气，低头看三花猫。猫还在她怀里，眼睛闭着，但鼻尖微微动了一下。
她刚想说话，手机震了一下。
一条新消息。
没有署名，没有头像，只有一行字：
“你直播时，有个人在后台改了信号源。”
她盯着那句话，手指滑动，调出直播后台数据。观看记录里，有个Ip地址反复出现，登录时间正好是倒影出现前两秒。
她正要截图，手机屏幕突然黑了。
再亮起时，桌面多了个文件夹。名字是乱码，点开，里面只有一段视频。
她点播放。
画面是手术室，角度和她架的摄像机一样。可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
视频里的她，正把纽扣扔进铜锅。
可镜头外，站着另一个“她”。
穿同一件外套，背影一样，但站的位置不对——她明明当时是侧身对着锅，可视频里的“她”是正对着的。
那个“她”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视频结束。
林小满抬头，周予安已经靠在墙角，虚影淡得像要散了。三花猫在她怀里动了动，爪子轻轻搭在她手腕上。
她把手机翻过去，屏幕朝下。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是很多人的脚步，从走廊另一头传来，整齐，缓慢，像是列队走来。
她没去看。她把录像机放进内袋，拉紧外套拉链，一手扶住周予安，一手抱着猫，往另一侧暗道退。
脚步声停在手术室门口。
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只猫爪搭在门框上，指甲漆黑，沾着干涸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