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外那块被掀开的地板缝里,血还在渗,一滴一滴砸在铜锅盖上,发出轻微的“嗒”声。林小满站在门口,手指贴在银盘边缘,盘底残留的血痕正缓缓凝结,像被无形的风吹干。
三花猫蹲在她脚边,爪子搭着她的鞋帮,尾巴绷得笔直。它没看锅,也没看血,只盯着祭坛角落那面墙。
墙上挂着一幅相框。
林小满刚才没注意。那合影看着普通,少女抱着黑猫,笑得很安静。背景是间老式书房,书架堆满旧书,墙角有盏铜皮台灯。
她往前走了两步,肩头的斗篷残片突然发烫。不是灼热,是像被电流扫过,震得她肩膀一麻。
周予安靠在楼梯扶手上,影子虚得几乎贴不住地面。他抬手扶了下额角,声音断得像信号不良的广播:“那……相框不对。”
林小满没应,只把右手伸进外套内袋,摸到了那块布。布料还在颤,像是被什么频率牵着抖。
她抬眼再看那张合影。
相框边缘有层光晕,极淡,一闪一灭,像老电视没信号时的雪花。她眯起眼,盯了三秒,光晕的节奏变了——三短,两长,停顿,再三短。
和昨晚灯闪的摩斯码一样。
她立刻回头:“猫,过来。”
三花猫跳上她手臂,前爪搭上她肩膀。她扯下袖口一张符纸,按在猫爪上。符纸贴住的瞬间,猫毛炸了一下,金光从爪心渗出,顺着符纸边缘爬了一圈。
她举着猫,慢慢靠近相框。
距离还有半米,金光突然扭曲,像被什么吸住。相纸边缘“啪”地卷起一角,露出后面夹着的一小截书页。
林小满伸手去取镊子,三花猫却先动了。它从她肩头跃下,爪尖轻轻点在相框背面。
“滋”一声,绿火从相纸里窜出,贴着玻璃爬了半圈,又被金光压回去。卷起的纸角翻得更大了些,露出一行字:
“……祭品编号十二,魂力达标,等待终启。”
字迹是手写的,墨色发暗,像是用旧钢笔写的。
林小满屏住呼吸,手指贴上相框边缘。她没直接碰,而是把斗篷残片从内袋抽出来,裹住右手,再慢慢掀开相框背板。
木板一开,整本书滑了出来。
书很薄,皮面,没有书名。封面上只刻着一道符文,和铜锅上的逆纹一模一样。
周予安喘了口气:“别……翻。”
话音未落,林小满已经翻开第一页。
纸页刚动,整间地下室的空气猛地一沉。铜锅盖“哐”地跳了一下,锅底的绿火“呼”地窜高,火苗扭曲成猫脸的形状,瞪着他们。
三花猫弓起背,喉咙里滚出低吼。
林小满低头看书。
第一页写着:“献祭阵法·终章补录。”
字是血写的,干了,边缘裂开。她往下翻。
第二页是一张阵图,和她笔记里的引魂阵相似,但多了十三个点位,围成内外两圈。外圈十二个点,标着“引路者”,内圈一个点,写着“门钥”。
她手指划过“门钥”两个字,纸面突然发烫。她缩手,指尖留下一道红痕。
周予安踉跄着靠近:“这书……不能读。”
“为什么?”
“它在……记录。”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刚才……看见了。我站在阵中央,穿着校服,手里拿着你的符纸。你……在火里。”
林小满盯着他。他脸色灰白,影子边缘已经开始消散,像被风吹散的烟。
她没说话,把书放在银盘上,又从包里取出一张新符,贴在书脊。
符纸刚贴上,整本书“哗”地自动翻到最后一页。
那页没图,只有一行字:
“当第十三个祭品就绪,所有参与者皆为养料。”
字是慢慢浮现的,像有人用指甲在纸上划出来。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铜锅里的绿火“轰”地暴涨,火舌舔到天花板,映出两道人影——少女和男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一口锅。
林小满猛地合上书。
火光瞬间缩回锅底。
但她已经看清了。
那行字不是警告,是规则。
她低头看银盘里的书,手指按在“参与者”三个字上。这三个字的墨色比别的深,像是后来加进去的。
“参与者……包括谁?”
她抬头看祭坛。铜锅、符文、地板暗格、相框、书——所有东西都是线索,也是阵法的一部分。
她突然想到直播那天。
十三只猫魂捧着染血校服,列队而立。
十三个祭品。
她看过直播的观众,算不算“参与者”?
她咬破指尖,在书页上画镇魂符。血刚落纸,整页字迹开始扭曲,像被水泡过。她死死按住纸角,不让它翻页。
三花猫跳上银盘,爪子按在关键段落上。金光从爪心渗出,顺着文字边缘走了一圈,字迹终于稳定。
林小满逐字读下去。
“献祭阵法非单向吞噬,乃循环饲育。施术者、见证者、执念者、触阵者,皆为养料。第十三祭品就绪之刻,阵法反噬,所有关联者魂力归一,供门钥开启。”
她读完,手没动,但指尖的血还在往下滴。
一滴,落在“养料”两个字上。
字迹突然变红,像活过来一样,缓缓蠕动,拼出新的词:
“你也。”
她猛地合上书,把银盘推远。
周予安靠在墙边,斗篷残片浮在身前,像一片枯叶。他声音很轻:“所以……不是只抓我。”
“不是。”林小满盯着铜锅,“是抓所有碰过这件事的人。”
她想起直播间的弹幕,想起匿名信,想起戴猫耳帽的女孩,想起那些在评论区留言的观众。
他们看过,他们知道,他们参与了。
阵法不需要他们主动献祭,只要他们“在场”。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有伤,是昨晚贴符时被烧的。伤口边缘发黑,像是渗进了什么。
三花猫突然跳上她肩膀,爪子搭住她后颈。它没叫,但整个身体绷得像弓。
林小满抬头。
相框里的合影变了。
少女还在笑,但她怀里的黑猫,眼睛睁开了。
是纯黑的,没有瞳孔。
她伸手去拿书,三花猫却先一步扑向相框。爪子拍在玻璃上,金光炸开,相纸“啪”地烧了起来。
火是绿的,烧得极快,几秒就没了。只剩下一小截焦黑的木框,和一张没烧尽的照片。
她捡起来。
照片背面有字,是用红笔写的:
“第十三个,是你。”
字迹和书上的一样。
她翻过照片,看正面。
少女的脸模糊了,但黑猫的轮廓还在。它的眼睛,正对着镜头。
林小满把照片放进银盘,又撒了把灰粉。灰粉落下去,照片边缘开始渗血,血滴在盘底,聚成一个符号——和她笔记里记载的“引魂阵眼”一模一样,但方向是反的。
她突然明白了。
这阵法不是为了送魂,是为了吞魂。
所有靠近的人,都会被算进去。
她转身走向铜锅,从包里取出最后三片金箔,贴在锅身。金箔刚贴上,就“嗤”地冒烟,边缘卷曲,像被酸腐蚀。
没用。
这锅不是阵眼。
阵眼是人。
她回头看向周予安。
他靠在墙边,影子几乎透明。斗篷残片浮在胸前,微微发颤。
她走过去,把银盘递给他:“你看这行字。”
周予安低头,看了两秒,声音发抖:“‘所有参与者皆为养料’……我……我是不是早就……被算进去了?”
“不止你。”她指着书,“包括我,包括猫,包括每一个看过直播的人。”
她停顿一秒,声音压低:“甚至包括那个送信的女孩。”
周予安抬手,想碰那本书,但手指刚靠近,书页就自动翻动,停在一页插图上。
画的是十三个人影,围成一圈,中间站着一个穿红裙的女孩。每个人影脚下都连着一根线,线的另一头,通向一口锅。
林小满盯着那幅图。
十三根线。
每一根,都标着名字。
前十二个,字迹模糊。
最后一个,清晰写着:“林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