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宝殿之内,那尊高达三丈的鎏金佛陀,以一种,亘古不变的慈悲姿态,俯瞰着座下,这,充满了凡俗欲望与惊骇的众生。
那具,由千年寒冰水晶打造而成的“冰棺”,静静地,停放在佛前的空地之上。棺椁,在殿内那,数百盏长明灯的映照下,折射出,一层,梦幻般的,七彩的光晕。可那光晕之下,躺着的,却是一个,早已,被抽干了所有生命迹象的,如同木乃伊般的,干瘪的帝王。
这,是一幅,充满了,极致的华丽,与,极致的诡异的,超现实的画卷。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苏氏善堂的学子,还是,那些,远道而来的大食使者,都被眼前这,匪夷所思的景象,给彻底地震慑住了。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与,对那个,白衣覆纱,敢于,直面这,不祥之物的女子的,深深的敬畏。
灵素,在经历了,最初那,一瞬间的,被“长生蛊”那,阴冷的,充满了毁灭性力量的气息,反噬之后的骇然,很快,便,重新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平静。
她,缓缓地,走上前,再一次,来到了那具冰棺之旁。
这一次,她没有,再,轻易地,用自己的内力,去试探。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躺在棺中,早已,失去了所有生命特征的,大食之王。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水晶,穿透那,华丽的黄金面具,直视,那,早已,被,另一种,更可怕的生命,所占据的,腐朽的,躯壳。
“姑娘……”春桃,扶着她,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颤抖,“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蛊。”灵素的声音,很轻,却又,很沉,像一块,投入深渊的石头。
“蛊?”春桃的脸色,瞬间,煞白!
对于,生活在中原的百姓而言,“蛊”,是一个,充满了,神秘、邪恶与,无边恐惧的字眼。它,只存在于,那些,最荒诞不经的,志怪传说之中。代表着,南疆,那片,充满了瘴气与毒虫的,化外之地,最野蛮,也最,不可理喻的巫术。
“不可能……”春桃,下意识地,反驳道,“姑娘,那大食,不是,位于,极西之地的沙漠帝国吗?他们,怎么会,中,我们南疆的蛊毒?”
“这,便是我,也想知道的答案。”灵素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她转过身,看着那个,还跪在地上的,为首的大食长老,声音,清冷,却又,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
“起来回话。”
“是……是,神医。”那长老,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我问你,”灵素的目光,如同,两把,最锋利的手术刀,将他,层层剖开,“那个,指引你们,前来东方的‘游方僧人’,他,究竟,是何模样?他,又与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一字一句,都不得,有任何遗漏。”
那长老,不敢有丝毫的隐瞒,连忙,将三年前,那段,离奇的经历,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回……回神医。那位高僧,是在,我王,病倒之后,的第二年,突然,出现在我们王城的。”
“他,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灰色的僧袍。手中,拿着一串,黑色的佛珠。脸上,总是,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微笑。他说,他,是来自,遥远的,日出之地的,苦行僧。云游四海,是为,普度众生。”
“他,精通,我们大食的语言。也,深谙,我们,所有的礼仪与文化。他,与我们王城的学者,辩论经义;与,我们的将军,探讨兵法。其,学识之渊博,智慧之深邃,让,所有的人,都为之,折服。”
“后来,他,听闻了我王的病情。便,主动请缨,为我王,诊治。”
“他,只看了一眼,便,道出了,此乃,‘黑魔法的诅咒’。他说,这种诅咒,源于,西方,最古老的,亡灵之术。其目的,不是,要杀死君王。而是,要,窃取君王的灵魂,与,气运,以,滋养,那,隐藏在暗处的,邪恶的施术者。”
“他说,此术,早已,超出了,凡人的范畴。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要找到,这世间,一个,真正,得到了,东方生命女神,‘女娲’传承的,神医。”
“而这位神医,便在,大周的江南。”
“他还说,”长老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这位神医,不仅,医术通神,更是,心怀慈悲。只要,我们,能,带着足够的诚意,与,我们王,那,仅存的,一线生机,前来求助。她,一定,会,出手相救。”
“他还,为我们,画下了,这‘千年寒冰水晶棺’的图样。说是,此物,能,聚集,天地间的,至阴之气,最大限度地,延缓,我王,生命本源的流逝。为我们,远渡重洋,求取那一线生机,争取时间。”
“最后,”长老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困惑,“在他,离开之前,他还,留下了一句,我们,所有人都,听不懂的,奇怪的话。”
“什么话?”灵素追问。
“他说,‘枯木,逢春,尚有期。凤凰,涅盘,未可知’。”
“他还说,他此去,将,西行,入昆仑。去,寻找,那,传说中,西王母的,长生之秘。”
枯木逢春……
凤凰涅盘……
西行,入昆仑……
灵素的心,猛地一沉!
她,终于,抓住了,那,隐藏在,所有迷雾之后的,最关键的线索!
那个所谓的“游方僧人”,他,根本就不是在,指引!
他是在,布局!
他,知道“枯荣散”,也知道,她的“假死”!
他,甚至,可能知道,顾临渊,与,那“龙血石”的下落!
他,将,这个,比“枯荣散”,还要棘手百倍的“长生蛊”,不远万里地,送到她的面前。
其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求医。
而是,试探!
是,挑衅!
更是一场,充满了恶毒算奇的,阳谋!
他,是在逼她。
逼她,不得不,出手。
因为,他知道,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对,如此巨大的,一个,足以,威胁到整个江南的“生物武器”,坐视不理。
可,一旦,她出手。
那,便等于,是,主动,踏入了他,精心设下的,陷阱!
而他自己,则,早已,远遁千里之外,坐山观虎斗,甚至,可能,正在,那昆仑之巅,等待着,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最后时机!
好一个,故人!
好一招,一石三鸟!
“姑娘……”春桃看着自家姑娘那,越来越冰冷的眼神,心中,是前所未有的不安。
灵素,没有说话。
她,缓缓地,走回到了那具冰棺之旁。
她,再一次,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那,冰冷刺骨的水晶棺之上。
这一次,她的眼中,再无,半分的犹豫与,凝重。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凛冽的杀意!
“春桃,”她淡淡地道,“传我的令。”
“第一,将,所有的大食使者,都,‘请’到善堂的贵宾院,好生‘招待’。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善堂半步。”
“第二,以,我的名义,立刻,向京城,八百里加急,传信。将,‘长生蛊’之事,原原本本地,告知陛下。请他,立刻,下旨,封锁,整个江南,所有,通往内陆的,水陆关隘。严查,所有,来往的,西域客商,与,行迹可疑的僧侣。”
“第三,”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幽深,“将,这间大雄宝殿,列为禁地。由,善堂护卫队,与,太子,留下的龙骧卫,一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日夜,轮班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这具冰棺,百步之内。”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为我,准备一间,最安静,最隐秘的密室。”
“我要,闭关。”
“闭关?”春桃大惊。
“不错。”灵素点了点头,“我要,重新,将,我母亲留下的那本《南疆异物毒经》,从头到尾,再,看一遍。”
“我,就不信了。”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疯狂而又,自信的微笑。
“这世间,还真有,我灵素,解不了的蛊,破不了的局!”
……
与此同时,在,距离江南,数千里之外的,昆仑山脉,那,终年,被冰雪覆盖的,人迹罕至的绝巅之上。
一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身形,却,依旧挺拔如松的男人,正,静静地,盘膝坐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之上,迎着那,如同刀子般的,刺骨寒风,吐纳,修行。
正是,早已,自我放逐,不知所踪的,顾临渊。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截,早已,枯死的,不知名的树枝。
忽然,那,本已,死去了不知多少年的枯枝之上,竟,奇迹般地,冒出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却又,充满了,无限生机的,新绿。
顾临渊,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那双,早已,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的,金色的光芒。
他,这一年来,于,这,天地间,灵气最纯粹的昆仑之巅,静坐,修行。早已,将,那,得自于灵素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医道,与,自己那,本就,已臻化境的武学,融会贯通。
如今的他,早已,达到了,古籍中所载的,那种,“天人合一,万物生发”的,无上境界。
他,抬起头,望向了,那,遥远的,东南的方向。
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波澜。
可他的心,却,猛地,一痛。
他,感觉到了。
他感觉到,那个,与他,早已,有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命运牵绊的女人,此刻,正,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危机。
那危机,甚至,比,当初,北境的瘟疫,与,佛寺的刺杀,还要,凶险百倍。
“山雨,欲来。”
他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一种,仿佛能,预知未来的,神秘的力量。
他,缓缓地,站起身。
将那截,已经,枯木逢春的树枝,小心地,收入怀中。
然后,一步步地,朝着,山下,那,充满了凡俗尘埃的,红尘之中,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此去,能否,活着回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资格,再见她一面。
他只知道,一件事。
“是时候,该,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