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耍巴尔迪尼营的胜利,如同在“东方旅”这支本就彪悍的队伍身上,又涂抹了一层传奇的油彩。营地里的气氛热烈而自信,队员们擦拭着武器,清点着从意大利人那里“捡来”的零星战利品,言语间充满了对那群狼狈撤退的“手下败将”的揶揄。
然而,林晓站在指挥帐篷里,望着地图上巴尔迪尼营撤退的路线,脸上却并无太多轻松。雷诺走进来,看到他的神情,不由问道:“头儿,意大利佬已经被我们打怕了,缩回他们的乌龟壳去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怕?”林晓摇了摇头,手指点在地图上巴尔迪尼营最后建立的那个临时防御阵地上,“雷诺,你想想,巴尔迪尼这个人,鲁莽、骄傲,现在更是颜面尽失。他这样退回主要据点,会面临什么?同僚的嘲笑?上级的斥责?甚至军事法庭?”
雷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林晓的意思:“你是说……他可能不甘心,还会想办法找回场子?或者,为了将功折罪,他会夸大我们的威胁,引来更多、更厉害的敌人?”
“没错。”林晓目光锐利,“一条被打痛了、但还没被打死的毒蛇,反而更危险。他现在缩回去,不是恐惧,而是在舔舐伤口,等待机会。我们不能给他这个机会,也不能让他有调动更多资源来对付我们的可能。”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追上去,硬啃他的防御阵地?”雷诺皱眉,那无异于自杀。
“不。”林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们让他‘自愿’放弃,让他连报复的念头都不敢有。我们要的,不只是击退,而是彻底摧毁他的战斗意志,并且……让他再为我们的事业,‘贡献’最后一份力量。”
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心理战残忍的计划,在林晓脑中成型。他要的不是击溃,而是征服,是从精神到物质上,彻底压垮这位骄傲的意大利中校。
接下来的两天,“东方旅”的主力仿佛从人间蒸发,不再进行任何骚扰和袭击。巴尔迪尼营的临时阵地里,气氛却并未因此放松,反而更加诡异和压抑。士兵们经历了之前的折磨,早已成了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们紧张不已。巴尔迪尼本人则如同困兽,在指挥部里焦躁地踱步,他既怕敌人再来,又隐隐期待敌人出现,好让他有机会雪耻。
然而,敌人没有出现,出现的是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第一天夜里,阵地外围的哨兵接二连三地神秘失踪,没有枪声,没有搏斗痕迹,就像被黑暗无声地吞噬了。第二天清晨,士兵们在阵地前发现了这些哨兵的尸体,整齐地排成一列,每个人额头上都贴着一张用意大利语写的纸条:“晚安,下一个会是谁?”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营地。
同一天白天,任何敢于离开阵地、试图向外侦察或取水的小分队,都会遭到精准而致命的狙击。子弹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枪声回荡在山谷间,却永远找不到开枪的人。张三和他的狙击小组,将这片区域变成了他们的猎场。
最让巴尔迪尼崩溃的是,当天下午,一枚炮弹(用的是缴获的意大利迫击炮)准确地落在了他的指挥帐篷旁边,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飞溅的泥土和巨大的爆炸声,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张飘落的纸条(“问候巴尔迪尼中校,下次不会打偏了”),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镇定。对方完全掌握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能精准炮击他的指挥部!这意味着他的部队就像砧板上的鱼肉,随时可能被对方任意宰割。
这种无所不在的死亡威胁,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力感,比正面战斗的伤亡更能摧垮人的意志。意大利士兵的士气降到了冰点,开小差的现象开始出现,军官们也面露绝望。
就在巴尔迪尼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他收到了林晓通过一名被释放的俘虏送来的正式“信函”。信函并非战书,而是一份……“提议”。
信中用词“礼貌”而“克制”,首先“遗憾地”指出巴尔迪尼营目前的困境,缺水、缺粮、士气低落、伤员得不到有效救治,且完全处于“东方旅”的火力控制之下。然后,林晓“慷慨地”表示,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以及对于巴尔迪尼中校个人“职业生涯”的“同情”,他愿意给意大利人一条“生路”。
条件如下:巴尔迪尼营“自愿”将他们阵地内所有重武器(包括迫击炮、反坦克炮及其弹药)、一半的运输卡车以及车上装载的所有非个人口粮的食品、药品、燃油等物资,“捐赠”给“东方旅”,作为对其造成“不便”的“补偿”。作为回报,“东方旅”将保证巴尔迪尼营安全、体面地撤离该区域,并承诺不再追击。信函最后强调,这是“唯一且最后”的提议,有效期截止到明天日出之前。
这根本不是提议,这是最后通牒,是一份赤裸裸的、逼着对方签字的城下之盟!
巴尔迪中校看着这封信,双手剧烈颤抖,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他愤怒地想撕碎它,想下令全军玉碎冲锋,但理智告诉他,那只会让所有人死得毫无价值。他看着帐篷外那些惊恐、疲惫、充满渴望活下去眼神的士兵,看着角落里因为缺医少药而痛苦呻吟的伤员,再想到那神出鬼没的狙击手和指哪打哪的炮火……他瘫坐在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漫长的、煎熬的一夜过去了。当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时,巴尔迪尼营的阵地上,竖起了白旗。
没有激烈的战斗,没有屈辱的投降仪式。在“东方旅”部队冷漠的“监视”下,意大利士兵们默默地按照要求,将一门门火炮、一箱箱弹药、一桶桶燃油搬上指定的卡车,然后垂头丧气地整理行装,在他们中校复杂而麻木的目光注视下,徒步离开了这片让他们噩梦连连的山谷。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车辆引擎的轰鸣和士兵沉重的脚步声。这确实像极了一场“自愿”的捐赠,只是“捐赠者”的脸上,写满了被剥夺一切的绝望和如释重负的茫然。
看着意大利人远去的身影,以及留下的那批足以让“东方旅”实力再上一个台阶的重武器和车辆物资,皮埃尔咂了咂嘴:“好家伙,头儿,你这比明抢还狠啊!抢了东西,还得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说谢谢……”
林晓没有笑,他只是淡淡地看着那支溃败的军队消失在视野里。“对于敌人,要么不动,要么就打得他再也生不出反抗之心。这笔‘捐赠’,是我们应得的赔偿,也是他们为生存付出的代价。”
他转身,对赵刚下令:“清点物资,尤其是车辆和燃油,抓紧时间维修保养。我们在这里耽搁得够久了,是时候,真正向着东方,全速前进了。”
“自愿”的捐赠,为这场不对称的较量画上了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句号。它不仅为“东方旅”带来了极其宝贵的机械化装备和重火力,更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宣告了这支队伍在北非的强势存在。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和愈发响亮的“恶名”,林晓和他的队伍,即将开启通往远东、通往那片更为惨烈战场的全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