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集团年度股东大会现场,穹顶水晶灯冷光如霜,洒在长桌两侧凝重的面孔上。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氧气,沉得令人窒息。
高背椅阵列之间,苏倾月缓步走入会场。
她一身素雅黑裙,剪裁极简,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度。
发丝挽成低髻,未施粉黛,眉眼清冷如月下寒潭。
袖口垂落一缕黑纱,遮住腕间那枚古旧徽章——此刻正隐隐发烫,像有热血在金属深处奔涌。
全场目光聚焦而来,有好奇,有审视,更多是轻蔑与不屑。
“这就是那个乡下来的真千金?”
“穿得跟个灵堂伴娘似的,真以为站上台就能翻天?”
“听说她连ppt都不会做,待会儿不会哭出来吧?”
窃语如针,刺在耳膜上。
苏倾月神色未动,径直穿过人群视线的刀山火海,登上发言台。
她没有打开家族为她准备的辩护稿,也没有看一眼台下坐着的五位哥哥。
只是将平板轻轻置于讲台,抬眸扫视全场,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寂静:
“今天,我不讲股权分配,不谈继承权。”
她顿了顿,指尖轻点屏幕,投影幕布骤然亮起——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浮现: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站在战地医院门前,脚边是一双磨破的布鞋,身后挂着一面褪色锦旗,上书“仁心济世”。
“我只想讲一笔账。”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十八年前,一笔五千万的资金,从我师父林青山的私人账户转出,最终消失于境外离岸公司。而他本人,在三天后‘突发心梗’猝死于家中。”
台下哗然。
“荒谬!”陈德海猛地拍案而起,脸色涨红,“你一个刚回城的小丫头,凭空捏造这种事?你师父是谁?哪个医院的?有什么证据?!”
苏倾月终于看向他。
目光平静,却像一把钝刀缓缓切入骨缝。
“你说没有证据?”她唇角微扬,笑意淡得几乎看不见,“那就听听这个。”
指尖轻划,录音响起。
孙会计颤抖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陈总说,只要把账做平,苏家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查不到原始凭证,我就替苏小姐顶罪……钱会安排好我家人……可我真的撑不住了……”
全场瞬间死寂。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低头翻查资料,更有股东互相对视,眼中惊疑渐起。
陈德海额角青筋跳动,强辩道:“剪辑!这是栽赃!她完全可以伪造录音!”
“哦?”苏倾月抬眼,眸光如刃,“那这段呢?”
第二段录音播放——
“把老家伙的病历改了。”是陈德海自己的声音,冷静而阴狠,“就说长期高血压,突发心梗猝死。尸体别留太久,火化要快。记住,对外统一口径,是他自己身体不行。”
录音结束。
会议室落针可闻。
连窗外的风都停了。
陈德海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还想反驳,却发不出声。
就在这时,会议室大门被推开。
高律师带着两名身着制服的证监会人员步入会场,步伐沉稳如铁。
“根据最新调查进展,”高律师声音肃穆,“贵司关联企业‘南云实业’涉嫌重大财务舞弊,累计虚增利润三点七亿,隐瞒关联交易超五千万,现依法介入调查,相关账目即刻封存。”
他目光落在陈德海身上:“陈德海先生,请配合接受问询。”
苏振国猛然起身,脸色铁青如墨。
他盯着陈德海,眼神里有震惊、有愤怒,更有一丝被背叛的痛楚。
“我苏家待你不薄!”他声音嘶哑,“你是我亲表弟!你母亲病重时,是我掏钱送她去国外治疗!你儿子上学,是我亲自打招呼进的重点学校!可你——你竟敢背着我做这种事?!”
陈德海张嘴欲言,却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苏振国深吸一口气,当众宣布:“即日起,我与陈德海断绝一切亲属关系,其所有行为,与苏家无关!”
话音落下,掌声突起。
不是一片,而是接连数位老股东起身鼓掌。
“早就该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怒声道,“这些年南云的报表水分太大,我一直怀疑,但没人敢碰!今天总算有人掀了盖子!”
“苏小姐,”另一位女股东看向苏倾月,目光已从质疑转为敬重,“你师父若真是那位西南战区的林大夫……我们军属系统有记录。他是烈士级别待遇的民间医者,却被你们这样污名化至死,天理难容!”
苏倾月微微颔首,没有答谢,只是调出最后一组数据——资金流向图。
箭头层层嵌套,从林青山账户出发,经三家空壳公司跳转,最终汇入“海川地产”项目。
卫星影像对比图同步展开:三年前,那片地还是杂草丛生的荒山;如今,高楼林立,估值逾八亿。
“五千万,换一座金山。”她声音冷得像冰,“用的是一个救过无数人的医者的命。”
她转向全体股东,一字一句:
“各位投资的是苏氏,不是某个蛀虫的金库。若今日纵容此等行径,明日你们的资产,也会无声蒸发。”
掌声雷动。
傅司寒坐在后排,始终未语。
他看着台上那个纤瘦的身影,看着她如何以一人之力撬动整个财阀体系,看着她眼中燃烧的不是仇恨,而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正义之火。
他的眸光深不见底,指节无意识收紧。
而苏倾月走下台时,袖口徽章滚烫如烙。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撕开序幕。
就在保安准备带离陈德海之际,他忽然挣脱束缚,仰头大笑起来。
笑声癫狂,撕裂寂静。
“哈哈哈……你以为你是正义使者?”他盯着苏倾月,眼眶充血,嘴角扭曲,“你也只是个被调包的野种!你师父教你的那些破本事,在金钱面前一文不值——”陈德海的狂笑在会议厅内回荡,如同困兽最后的嘶吼。
他被两名保安死死按住双臂,却仍仰着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苏倾月,仿佛要将她生吞入腹。
“你以为你是正义使者?你也只是个被调包的野种!你师父教你的那些破本事,在金钱面前一文不值——”
话音未落,全场骤然一静。
苏倾月站在原地,背脊笔直如松。
她没有动怒,没有反驳,只是缓缓抬起左手,指尖轻抚过那枚藏于护腕下的古旧徽章。
咔——
细微的裂响传来,像是冰面初绽,又似枯木逢春。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褪下护腕。
那枚晶玉徽章暴露在水晶灯冷光之下,通体遍布蛛网般的裂痕,可就在众人惊疑之际,裂纹深处竟泛起金芒,如血脉复苏,经络重连。
金光流转之间,裂痕逐一弥合,古老篆文自玉心浮现——“财断则道通”。
空气仿佛凝固了。
高律师瞳孔微缩,下意识后退半步;几位年长股东脸色骤变,低声惊呼:“这……这是传说中的‘判罪印’?不是只存在于门派秘史里吗?”
苏倾月垂眸看着掌心徽章,声音清冷如霜雪落地:
“你说错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陈德海扭曲的脸,一字一句:
“当我不再依附任何姓氏,才是真正自由的开始。”
那一瞬,她不再是那个需要靠苏家正名的真千金,也不是躲在马甲背后的复仇者。
她是林青山唯一的传人,是“月隐门”百年来唯一走完九关试炼的人。
她的根不在豪门谱牒,而在千山万水间的义理与道心。
陈德海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理解的恐惧。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输掉的不只是权势与地位——而是彻彻底底,被一种高于金钱、高于权谋的东西审判了。
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为股东们的利益得偿,而是为某种久违的公道。
人群陆续离场,议论纷纷。
有人敬畏地看着苏倾月的背影,低语:“她根本不是回来争家产的……她是来清算因果的。”
散场后,走廊空旷,暮色从玻璃幕墙外漫涌进来,染红了一地碎光。
高律师悄然走近,递出一份密封文件,压低声音:“证监会已批准成立专项组,彻查‘药引计划’的历史遗留问题。你师父的名字……会正式列入受害者名录,追授荣誉医者称号。”
苏倾月接过文件,指尖轻轻抚过封面上烫金的徽标。
她没说话,只是抬头望向窗外。
晚霞如血,云层翻滚,仿佛天地也在为那段被掩埋的岁月悲鸣。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克制。
傅司寒走了过来,黑色大衣衬得他如夜临世。
他站在她身侧,没有多问结果,只低声道:
“接下来呢?”
风穿廊而过,吹动她鬓边一缕碎发。
苏倾月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温润生辉的徽章,唇角浮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该去滇南了。”她说,眸光如刃破雾,“婉柔还在等我,而‘月隐门’的大门……已经开了。”
远处天际,一道雷光猛然劈下,撕裂苍穹,照亮她眼底深藏的决意。
那一夜,暴雨将至。
而在苏家别墅最深处的书房内,梳妆镜前尘封已久的檀木匣悄然开启。
无人察觉,其中静静躺着一卷泛黄乐谱,纸页边缘已微微卷曲。
《归月吟·终章》。
最后一个音符旁,一行小字墨迹如新,仿若昨夜才写下——
“此曲奏罢,心门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