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城市陷入一片寂静。
苏家老宅的阳台外,月光如霜,洒在苏倾月素白的裙摆上。
她独自立于栏杆前,夜风拂过发丝,带着初秋的凉意。
指尖轻轻抚过脸颊——那道尚未干涸的泪痕,竟泛着极淡的血色,在月光下宛如一道隐秘的符印。
她低头凝视掌心。
本该滑落的血珠,却没有滴下,反而像是被皮肤悄然吸收,融进血脉深处。
腕间那枚自幼佩戴的晶体饰物微微震颤,仿佛饮下了她的悲恸,终于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
她深吸一口气,从贴身口袋取出那枚母亲留下的音频芯片,指尖微颤地旋开随身携带的古埙底部暗格,将芯片嵌入其中。
一声极轻的“咔”响,如同开启命运之锁。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傅司寒披着夜风走近,手中拿着一条热毛巾,语调低而克制:“擦一擦。”
她没有回头,只是摇头,声音轻却坚定:“你不懂……这不是背负,是归还。”
她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无数双沉默的眼睛。
“她们说了十八年‘不能说’,现在,轮到我替她们说出来了。”
话音落下,风忽然一滞。
她手腕轻抬,那只断裂铃舌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一声清越却不完整的鸣响。
刹那间,空中星云再度浮现,七点光斑缓缓升起,如星辰排布,旋转、聚合,最终勾勒出一座庞大建筑群的轮廓——残垣断壁之间,隐约可见“清源基地”四个蚀刻铭文。
那是“金缕阁”最初诞生的地方,也是所有罪恶的起点。
傅司寒眸光骤冷,盯着那虚影:“他们藏了什么?”
“不是藏。”苏倾月闭眼,唇角浮起一丝冷笑,“是等着被挖出来。”
次日清晨,林院士的加密通讯紧急接入。
“‘心墟’系统开始自动解析你师父笔记本中的加密坐标。”他的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已识别出三处‘金缕阁’地下档案库位置——云南深山疗养院、西北废弃美术学院、东北边境艺术监管站。”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凝重:“但系统提示:开启权限需‘亲缘共鸣’。只有直系血亲的基因信息,才能激活数据封印。”
苏倾月坐在书房镜前,神情平静得近乎冷冽。
她取出耳机,再次播放那段录音——
“月亮……要勇敢……别让他们定义你是谁……妈妈爱你……永远……”
声音落下那一刻,她抽出随身匕首,毫不犹豫划破指尖。
一滴血坠落,精准落在终端屏幕上。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
数据流如洪流决堤,疯狂涌入系统。
屏幕闪烁数秒后,首份文件弹出,标题猩红刺目:
《高敏感基因携带者清除名录》
榜首第一行,赫然是她的出生编号——Y07。
身份代码旁附着一张黑白照片:产房中,一名虚弱女子怀抱婴儿,眼神充满恐惧与不舍。
下方标注:“实验体Y07,母体情感干扰过高,建议产后立即隔离;胎儿天赋指数S级,列为‘不可控风险’,优先调换。”
苏倾月盯着那张脸,喉咙发紧。
那是她从未真正见过的母亲。
而这张纸,不是档案,是判决书。
傅司寒站在她身后,目光沉冷如铁。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调出傅氏情报网最高权限,封锁三地外围动向,同时派遣伪装成文化普查队的特勤小组潜入调查。
“我去云南。”苏倾月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
“那里曾是‘优育计划’孕妇集中地。”她站起身,走向卧室角落那个尘封已久的木匣——那是她从乡下老屋唯一带回来的东西。
匣子打开,里面只有一枚锈迹斑斑的银锁片。
背面刻着模糊字迹:“月照归途”。
她将它紧紧贴在心口,闭上眼,仿佛能听见师父临终前沙哑的声音:“风会说话……你要学会听。”
可这一次,她不再只是倾听者。
她是执刀人。
出发前夜,暴雨将至。
乌云压城,雷声隐隐滚动。
她站在窗前,望着远方山影轮廓,低声呢喃:“你说风会说话……可这次,我要让它变成刀。”暴雨如注,倾泻在云南深山的荒芜小径上,天地间只剩雨幕与黑暗交织。
苏倾月踩着泥泞前行,黑色战术服紧贴身形,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却掩不住她眼底那抹冷冽如刀的光。
眼前这座疗养院早已被岁月吞噬——斑驳墙体爬满藤蔓,铁门锈蚀断裂,像一头垂死巨兽张开的口。
风穿过空荡走廊,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傅司寒派来的特勤小组在外围布控,而她执意只身进入地下档案室。
这是母亲最后呼吸过的地方,也是真相沉睡了十八年的坟墓。
手电筒的光束划破黑暗,照出一排排倒塌的金属架和散落的病历本。
纸张腐烂,字迹模糊,唯有霉味与死亡的气息弥漫不散。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一本残破的日志封面,上面用褪色墨水写着:《清源优育计划·产科实验记录》。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翻开第一页,冰冷的文字如针扎进瞳孔——
“Y07号体母,妊娠末期情绪波动剧烈,恐影响胎儿情感控制系统发育……已注射‘静默素’第一剂。”
她咬住下唇,继续往下翻。
“分娩当日,母体强烈抗拒新生儿隔离程序,哭喊持续十二分钟……为确保调换顺利执行,追加镇定剂量。”
“婴儿啼哭异常强烈,脑波显示高敏感反应峰值突破S级阈值……判定为不可控变量,立即转移至备用通道。”
一页页翻过,像是亲手撕开一道从未愈合的旧伤。
她的呼吸渐重,指尖微微发颤,可眼神却愈发清明。
这不是医疗记录,是谋杀未遂的供状。
直到最后一页。
一张泛黄照片滑落掌心。
画面中,年轻女人躺在产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婴儿,眼神里盛满不舍与哀求。
而站在床边、正低头整理器械的护士,侧脸清晰可辨——眉骨高挑,眼角细纹深刻,正是如今苏家那位慈眉善目、每日熬汤煮粥的保姆张妈!
苏倾月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脊背直冲头顶。
难怪……难怪每次她回老宅,张妈总会不自觉地避开视线;难怪她在提及母亲时,对方总急忙转移话题;难怪那双手在递茶时会轻微颤抖——不是年迈,是心虚!
她攥紧照片,指节泛白。原来最亲近的人,才是最初下手的刽子手。
“你以为装成可怜人,就能洗清罪孽?”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风,却裹着淬毒的刃,“可你忘了,活下来的,才是执笔写史的人。”
她将日志与照片尽数扫描上传至“审判之镜”平台,数据加密通道瞬间启动。
只要发布,全网将迎来一场风暴。
然而就在确认键落下的刹那——
屏幕猛然闪烁,页面强制跳转!
黑白影像浮现:张妈跪在佛堂前,手中纸钱燃起幽蓝火苗,口中反复念叨:“对不起……我是被逼的……他们拿我儿子性命威胁……我不敢不换……”
镜头缓缓拉远,窗外树影晃动,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苏倾月眸光一凛。
不是忏悔,是表演!
有人提前布局,要用“被迫作恶”的悲情叙事稀释罪责,把一场精心策划的身份窃取,包装成命运捉弄下的无奈选择。
想把屠夫扮成苦工?
她冷笑出声,指尖轻抚腕间晶体饰物,低声自语:“那就别怪我,请出真正的苦工了。”
车窗外,暴雨渐歇,云层裂开一道缝隙,冷月穿行而出,清辉洒在她脸上,映得那双眼睛锋利如刃,仿佛能剖开所有伪装的皮囊。
而在千里之外的苏府厨房里,张妈低头择菜,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门外脚步轻响,一杯热茶轻轻放在案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