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的风重新吹了起来，带着湿气拂过帐口。李文站在案前，手中罗盘指针终于稳定下来，指向西北方向。他盯着那根微微颤动的铜针，没有说话，只是将木剑从腰间解下，轻轻放在桌角。
片刻后，帐帘掀开，呼衍铁走了进来。靴底沾着泥沙，肩甲边缘有一道新鲜划痕，但步伐沉稳。他单膝点地，掌中托着一封焦边密信，封口火漆已碎。
“截到了。”他的声音低得像砂石摩擦，“不是普通粮队，是匈奴人亲自押送的油囊车队。他们在浅滩交接时被我们堵住，一个穿黑袍的使者想烧信，没成功。”
李文接过信，指尖触到纸面那一瞬，便察觉出异样——这不是中原常用的麻纸，而是用西域特有的狼毒草浆制成，韧性极强，寻常火焰难以彻底焚毁。他小心展开，字迹歪斜如刀刻，正是古匈奴秘文。
他没急着读，而是先取出随身携带的一片藤叶。叶片轻颤，浮现出淡淡的绿光，映在信纸上，几处隐藏墨迹渐渐浮现出来。那是加密标记，只有特定植物精灵才能显影。
“三日后丑时，放西北风。”他低声念出破译后的关键句，“助连环火势倒卷。”
帐外传来脚步声，赤奴大步闯入，目光落在呼衍铁手中的残信上，脸色骤变。“又是他们？”
呼衍铁点头：“我认得那些油囊上的纹路，和当年敦煌祭坛用的一样。呼衍枭的人，就在曹营背后。”
赤奴一拳砸向案角，震得玉匣跳了一下。“那就杀过去！等什么军议？等他们把火引到我们头上？”
李文抬手按住案面，动作不大，却让整个帐篷安静下来。“我们现在动手，只会打乱自己的节奏。他们要的是我们在慌乱中出击，然后以逸待劳。”
他转向呼衍铁：“你们撤离时有没有暴露？”
“芦苇丛里留了迷烟，二十人分两路撤，追兵被驼峰骑兵拖住。最后五骑断后，短弩射马眼，逼退了虎豹骑百夫长。”呼衍铁语气平静，仿佛说的不是一场生死突围，“伤了三个，都轻。缴获十二辆粮车，全烧了。”
李文点头，走到地图前，手指落在曹营西侧浅滩的位置。“这里风脉扭曲最严重，也是地下导热阵法的核心区。他们会选这个地方做手脚，因为地气流动最容易干扰天象。”
他回头看向云姬：“你能顺着这封信上的残留气息，反推他们的联络频率吗？”
云姬不知何时已站在帐内角落，手中银盒打开，六面水晶正缓缓旋转。她指尖轻触其中一面，镜面泛起微波般的涟漪。“可以。但这需要时间，至少两个时辰。”
“够了。”李文将密信折好，放入玉匣，“在这之前，先把蝎尾军团的战报送出去。”
***
夜色渐深，校场中央燃起三堆篝火。三十名黑衣骑兵列阵而立，背负弯刀，腰悬毒刃，脚踏改良驼靴——这是专为水岸作战设计的新式装备，能在泥滩上快速移动而不陷落。
呼衍铁站在队首，右臂缠着布条，血迹渗出一角。他没有换下战袍，也没有去疗伤，只是默默检查每一匹战驼的鞍具。
远处传来议论声。几名联军斥候聚在营墙边，望着这支陌生部队窃窃私语。
“那就是新来的西域兵？看着不像正规军。”
“听说叫什么‘蝎尾’，真能打吗？一趟夜袭就吹成这样。”
话音未落，一匹战驼突然转身，鼻孔喷出白气，前蹄重重踏地。驼背上一名士兵冷冷扫来一眼，右手已搭上刀柄。那群斥候顿时闭嘴，讪讪散开。
这时，李文走上了校场高台。身后跟着两名护卫，抬着一口木箱。他打开箱子，取出三十枚刻有蝎形符印的铜牌，逐一发到每人手中。
“你们今晚做的事，很多人看不见。”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但他们吃的每一口粮，睡的每一个安稳觉，都是你们用命换来的。”
一名年轻士兵低头看着铜牌，喉结动了动。“我们……真的能改变战局吗？”
李文看了他一眼：“风不会自己转弯，火也不会自己回头。可只要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转、什么时候会回，就能让它烧该烧的地方。”
他顿了顿，将最后一枚铜牌交给呼衍铁。“从今天起，蝎尾军团正式编入前线序列。任务只有一个——找出那些不该出现的东西，然后把它毁掉。”
呼衍铁接过铜牌，插进胸前护甲缝隙。他转身面向队伍，举起手臂，一声低喝：“蛰！”
三十人齐声应和，刀鞘撞地，发出整齐闷响。紧接着，整支队伍迅速分成三组，悄无声息地隐入夜色。行动之间毫无多余动作，如同沙漠中的猎兽，静则伏沙，动则扑影。
李文立于高台，目送他们离去。云姬走到他身旁，低声说：“我已经锁定了两次信号波动，间隔约半个时辰，规律稳定。他们确实在测试某种装置。”
“位置呢？”
“就在浅滩北侧，靠近一座废弃了望塔。”她递过一张绘有轨迹的纸，“如果这个频率持续下去，最后一次测试会在明日子时进行。”
李文接过纸张，指尖抚过那个标记点。他知道，真正的破局时刻还没到。但现在，他已经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
中军偏帐灯火通明。李文将密信置于案上，对面坐着诸葛亮与几位主将。烛光映在信纸上，那些古匈奴文字显得格外刺眼。
“这封信的真实性如何验证？”一名将领皱眉问道。
诸葛亮拿起放大晶片，仔细查看火漆印痕。“这个印记，我在乌孙使节带来的国书中见过。确实是匈奴王族专用。”
他又翻到背面，指着一处细微折痕：“这种折法，是西域传递紧急军情的标准手法。若非重要消息，不会如此严密封装。”
李文补充：“今晚蝎尾军团截获的油囊，经植物精灵检测，含有‘九幽冥火引’成分。一旦点燃，火焰不受自然风向控制，反而会逆流追击热源。”
帐内一片沉默。
良久，诸葛亮放下晶片，轻摇羽扇。“若此信属实，则火攻之日，东南风起之时，反而会因人为制造的西北风而引发倒卷。届时江上战船无处可避，恐成炼狱。”
“所以我们不能等风。”李文直视众人，“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启动装置前，先毁掉它的根基。”
“你打算怎么做？”诸葛亮问。
“用水。”李文伸手，在地图上划出一道线，“浅滩地势低洼，地下水脉密集。只要在子时前掘开三条导流渠，引入江水灌入核心区，就能破坏他们的能量节点。”
一名将领质疑：“可那样会淹没我方侦察路线。”
“那就换路线。”李文语气平静，“或者，让敌人以为我们还在用老路线。”
他看向帐外，夜色正浓。远处校场方向，隐约传来驼铃轻响。
他知道，呼衍铁已经带人出发了。这一次，他们不再只是侦查，而是要在敌人的脚下，埋下第一颗钉子。
李文收回视线，对诸葛亮说道：“明日军议，请让我当众陈述此策。”
诸葛亮点头：“主公有令，凡持实证者，皆可列席。”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哨兵冲进来，脸色发白。
“报——西岸发现异常火光！像是有人在焚烧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