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光比书房更亮,照得沈文琅脸上的无奈无所遁形。他把我放在铺了防滑垫的地上,自己则对着那套昂贵的定制西装犯了难。裤腿上一片深色的水渍,像是这场无声战役中我赢得的勋章。
“你倒是会挑地方。”他蹲下来,与我平视,语气里听不出是责备还是认命。
我看着他笨拙地试水温,一会儿太烫一会儿太冷,水花溅湿了他的衬衫袖口。这个在会议室里挥斥方遒的男人,此刻连个淋浴喷头都搞不定。最后他索性不用了,改用毛巾蘸着温水给我擦脸。
毛巾太硬,手法更硬,擦得我脸疼。我扭着头躲闪,他又不敢用力,只能虚虚地圈着我。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点罕见的无措,“马上就好。”
我看着他额角沁出的细汗,突然觉得这个大人有点可怜。于是我不动了,任由他用给文件分类的严谨态度,把我的脸分成左脸颊、右脸颊、额头三个区域,分别擦拭。
轮到换衣服时,真正的难题来了。他拿着一件连体睡衣研究了足足三分钟,试图找出拉链的头绪,表情比看并购案合同还严肃。
“这个……”他自言自语,“应该从上面还是下面?”
我忍不住伸出小手指了指领口。他恍然大悟,终于成功解开按扣。等到要把我塞进睡衣时,他又手忙脚乱,差点把我的胳膊塞进领口里。
“失策。”他皱着眉,“应该先看说明书。”
我被他逗笑了,发出“咯咯”的声音。他愣了一下,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
等终于把我收拾妥当,他已经满头大汗,衬衫皱得不成样子。但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拿起手机对着自己狼狈的样子拍了张照。
“证据。”他对我解释,虽然我知道三岁的我根本听不懂,“要让你高途爸爸知道,我确实把水洒身上了。”
后来他抱着我坐在沙发上,给我读一本财经杂志。他的声音很低沉,念着“市场波动”和“风险评估”,像在念催眠曲。我靠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除了鸢尾花香,还有一股淡淡的、属于小孩子的奶香味。
“听着,”他忽然放下杂志,很认真地对我说,“虽然你刚才的行为严重违反了我的着装规范,但看在你及时止哭的份上,我们可以达成停战协议。”
我玩着他衬衫上的扣子,似懂非懂。
“第一条,”他竖起一根手指,“不许再袭击我的西装。”
“第二条,不许在重要通话时制造……意外。”
“第三条,”他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如果害怕,可以直接告诉我。”
这时门锁响了,高途爸爸回来了。沈文琅立刻正襟危坐,把我往怀里搂了搂,做出一个“父慈子孝”的标准姿势。
“怎么样?”高途爸爸急匆匆地走过来,先摸了摸我的额头,又看向沈文琅,“你裤子……”
“说了是不小心。”沈文琅面不改色,“乐乐很乖,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我配合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发出小猫一样的哼唧声。高途爸爸看着我们,眼眶突然红了。
“真好。”他轻声说,俯身在我们额头各亲了一下。
那天晚上,沈文琅的书房备忘录里多了一条加密记录:
事件:首次独立育儿实践
成果:成功建立初步亲子关系
待改进:需加强婴幼儿护理技能培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