肾上腺素的潮水,在短暂的交火后迅速退去,留下的是冰冷刺骨的现实。
岩石堆,这片不到五十平米的“孤岛”,成了他们在这片死亡峡谷中唯一的,也可能是最后的庇护所。
“弹药清点!”林锐的声音,如同手术刀般冰冷,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慌乱和恐惧,“伤员情况报告!”
“报告!我……我还有三个弹匣!”
“两个半……”
“重伤一人!”负责急救的队员声音颤抖地报告,“子弹击穿了小刘的腹部,急需手术!我们……我们没有血浆,连止痛药都没有!”
岩石堆的角落里,那名叫小刘的年轻队员,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嘴唇因为剧痛而咬得没有一丝血色。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呻-吟。
陈教授,这位一辈子都与图纸和数据打交道的学者,此刻正一脸惨白地蹲在角落里,看着那名因为保护他而重伤的年轻士兵,浑浊的双眼里充满了深深的自责与无力。
“是……是我的错……”他喃喃自语,“如果我听你的,如果……”
“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林锐平静地打断了他,“总工,您的任务,就是活下去。”
清点完毕,结果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弹药,最多还能支撑两次中等强度的交火。
食物,几乎为零。
而最重要的……水,按照最极限的配给,也只够他们撑过今晚。
他们,被困在了一座用黄沙和岩石堆砌而成的,缓慢收紧的绞索之中。
“咻——呜——”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死神吹响口哨般的尖啸声,从天而降!
“迫击炮!隐蔽!!!”林锐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轰——!!!”
一发60毫米迫击炮弹,在距离他们不到三十米远的地方轰然炸响!恐怖的冲击波,夹杂着滚烫的砂石和弹片,如同暴雨般狠狠地砸在他们藏身的岩石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恐怖声响!
所有人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啊……”陈教授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这,就是敌人的战术!
他们根本不急于总攻!他们就像一群最耐心的猎人,用这种间歇性的,精准的火力压制,来一点一点地,折磨他们的神经,摧毁他们的意志!
“妈的!”陈霸红着眼,架起机枪,朝着炮弹袭来的方向,就想进行火力反击!
然而,他刚刚探出半个身子!
“砰!”
一颗狙击子弹,如同毒蛇的獠牙,瞬间而至!精准地,打在他身前不到十厘米的岩石上,迸射出一串致命的火花!
他吓得猛地缩了回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别露头!他们有狙击手!”李枭的声音里,充满了凝重,“至少两个!他们占据了峡谷两侧的制高点,我们所有的行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迫击炮,封锁了他们的活动空间。
狙击手,扼杀了他们所有的反击可能。
这是一种……令人绝望的,立体式的围剿!
时间,在炙热的空气中,变得无比漫长。
太阳,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炉,无情地炙烤着这片大地。岩石被晒得滚烫,连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那名重伤的队员小刘,因为失血和剧痛,已经开始出现昏迷的迹象,口中不断地,用微弱的声音,呼唤着“妈妈”。
这微弱的呼唤,像一把把无形的钝刀,反复切割着在场每一个铁血汉子的心脏。
他们是“苍龙”,是华夏最顶尖的战士!他们可以面对任何强大的敌人,可以执行任何九死一生的任务!
但此刻,他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在痛苦中,一点一点地走向死亡,而他们……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感,比任何枪林弹雨都更令人崩溃!
“给我水……”
“我想喝水……”
终于,有队员的嘴唇因为极度的干渴而裂开了血口,眼神也开始出现涣散。
但没有人敢动。因为他们知道,那仅剩的半壶水,是留给陈教授和重伤员小刘的,“救命水”。
压抑,沉默,绝望……
如同最恶毒的瘟-疫,在这支被困的队伍中,疯狂地蔓-延。
“看……看天上……”
不知是谁,用沙哑的声音,绝望地,说了一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只见,在那片被夕阳染得血红的天幕之下,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盘旋的黑点。
它们越飞越低……
李枭,这个拥有“鹰眼”的狙击手,看清了。
那是……秃鹫。
一群嗅到了死亡气息,前来等待一场血肉盛宴的……沙漠清道夫。
它们优雅地,极富耐心地,在他们的头顶上空,一圈,一圈地,盘旋着。
仿佛在无声地,宣判着这群被困猎物的……最终命运。
这一刻,所有人心底那根名为“希望”的弦,被这群盘旋的死神,彻底……扯断了。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陈霸,看着那群不祥的黑影,眼中,也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名为“恐惧”的神色。
林锐缓缓地抬起头,他看着那些盘旋的秃鹫,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恐惧与绝望。
只有一片,如同万年寒冰般,冰冷刺骨的……杀意。
他缓缓地,将最后一颗备用弹匣,推进了手中的步枪。
“咔哒。”
一声轻响,在这片死寂的绝地中,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检查武器。”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将所有人的心神,从绝望的边缘,强行拽了回来。
“准备……”
“——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