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苏芸的气息已微弱如风中残烛,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料,刺痛着江澈的每一寸肌肤。前方,阳鼎天周身金焰翻腾,真意境中期的威压如同实质的熔炉,将周遭扭曲的空间都炙烤得噼啪作响;侧面,墨渊手中的万化炼魂尺已深深切入星陨秘宝,寂无法则的幽暗光华如蛛网般蔓延,疯狂吞噬着这块天外奇石的本源,他的气息在节节攀升,左眼中的太乙庚金焰子火跳动得愈发狂乱。
三面绝境,九死无生。能量风暴在嘶吼,黄泉死气在咆哮,星辰碎片如雨坠落,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图景。
江澈缓缓闭上双眼,并非放弃,而是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志,尽数沉入体内那方混沌之地。外界的一切喧嚣仿佛瞬间远去,唯有灵台一点清明,如古井深潭,映照出唯一的念想——那条奔涌的九幽黄泉,那是苏芸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是他穿越生死、历经磨难也必须摘取的“果实”。
再睁眼时,他眸中所有的焦躁、愤怒、绝望都已沉淀,化为一种万载玄冰般的死寂与坚定。他不再理会虎视眈眈的强敌,目光穿透混乱的能量乱流,死死锁定了裂缝后那浑浊咆哮的黄色河流。
是时候了。
《焚血逆脉诀》在无声无息间被推至前所未有的巅峰。经脉在哀鸣中寸寸逆转,带来刮骨剜心般的剧痛;丹田之内,精血如同被投入无形熔炉,疯狂燃烧,化作一股毁灭性的血色洪流。但这股足以撑爆寻常御法期修士的狂暴力量,并未直接宣泄而出,反而被《云水诀》那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的包容道韵强行束缚、压缩!
混沌容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深邃如渊的玄元重水焰本源被彻底引动,与那血色洪流轰然对撞!这不是简单的融合,而是最危险的平衡与挤压,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以我精血为引,重水为基,云水为脉……”
低沉而沙哑的吟诵自江澈喉间溢出,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他双掌缓缓抬起,十指如穿花蝴蝶般结出一道道复杂到极致的印诀。周身原本澎湃的幽蓝光华骤然向内收敛,仿佛被黑洞吞噬,最终在他身前尺许虚空,凝成了一道薄如蝉翼、不过面盆大小,却深邃得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幽玄水镜。
镜面平滑,却并非映照万物,而是不断扭曲、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声音乃至能量。几道失控袭来的星辰流束触及镜面,竟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便悄无声息地没入其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面水镜,凝聚了他此刻全部的精气神,是他对《云水诀》包容真意、玄元重水焰至柔至重本源、以及《焚血逆脉诀》狂暴力量三者理解的极致运用,是遁去的一,是绝境中搏出的唯一变数!
“就是现在!”
就在阳鼎天那凝聚了十成力量的烈焰巨掌再度如同骄阳陨落般压下,墨渊那融合了寂无法则、愈发诡谲危险的七彩尺芒也破空袭来的刹那,江澈眼中厉色一闪,虚按的双掌猛地向前一推!
幽玄水镜骤然翻转,镜面不再是向内吞噬,而是化作了向外喷薄的出口!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能量爆炸,也没有刺眼夺目的光华。所有袭来的力量——至阳至刚的烈阳真火、至锋至锐的庚金之气、诡异吸魂的寂无之力,在触及翻转镜面的瞬间,竟如同百川归海,被一股脑地吞纳进去!
水镜镜面剧烈震荡,光华明灭不定,表面瞬间布满了如同蛛网般的细密裂纹,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但它终究是顽强地支撑住了这远超极限的负荷!
下一刻,镜中幽光如同积蓄到极点的火山,轰然倒转!一道融合了烈阳真火、庚金锐气、寂无法则以及玄元重水本源特性的、呈现出混沌色彩的恐怖洪流,以比来时更狂暴数倍的姿态,逆卷而出!
但这道集合了三大强者部分力量的混沌洪流,并未攻向阳鼎天或墨渊任何一人,而是在江澈精准到毫厘的神识引导下,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狠狠地撞向了九幽之眼裂缝的边缘,那处维系着黄泉与现实通道最脆弱的节点之上!
“轰隆隆——!!!”
这一次,是真正撼天动地的巨响!整个星殒之核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猛烈摇晃起来!星辰轨迹错乱,凝固的星光之路寸寸断裂。那洞开的九幽之眼裂缝在如此狂暴的冲击下,猛地扩张,又剧烈收缩,仿佛随时要彻底崩塌!
“噗——!”江澈首当其冲,即便大部分反噬之力被水镜承受,那残余的震荡依旧让他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急剧衰落。怀中的苏芸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毁灭性的波动,无意识地蹙紧了眉头。
而处于攻击范围内的阳鼎天和墨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利用了他们自身力量的诡异反击打了个措手不及,虽未受重创,却也被逼得手忙脚乱,攻势为之一滞。
就在这法则对撞、空间紊乱到极致的混沌中心,异变发生了!
那奔涌咆哮的黄泉河水,仿佛被这超越了界限的力量深深刺激,猛地倒卷而起!在那浑浊的、由无数痛苦魂灵汇聚的黄色河流深处,一缕凝练到极致、颜色呈现出暗金、散发出远比周围河水更加古老、精纯、死寂的本源气息的水流,如同沉睡了万古的魂灵被骤然惊醒,自主河水中剥离而出!
它仿佛拥有灵性,察觉到外界剧变,想要遁回河流深处,却又被那混乱的法则碰撞产生的奇异力场暂时束缚、吸引。
九幽黄泉本源!
就是此刻!
江澈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彩,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铭刻着无数封印道纹的寒玉瓶自他袖中滑出,瓶口对准那道暗金水流,他几乎榨干了最后一丝神识与灵力,嘶哑低吼:
“收!”
寒玉瓶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吸力,瓶身道纹逐一亮起,化作一道无形枷锁,精准无比地笼罩住那缕试图逃逸的暗金水流!
暗金水流剧烈挣扎,散发出冻彻灵魂的寒意,连瓶身都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黑色冰霜,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但最终,它还是没能挣脱封印的束缚,被强行摄入了玉瓶之中!
瓶塞自动落下,严丝合缝。玉瓶在江澈手中剧烈震颤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只是通体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块万载玄冰。
得手了!
然而,巨大的喜悦还未来得及浮现,更沉重的代价便已降临。
“咔嚓!”身前的幽玄水镜再也无法维持,轰然破碎,化作漫天幽蓝光点消散。强行施展此术的反噬,以及《焚血逆脉诀》的后遗症,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他体内彻底爆发!
经脉传来寸寸撕裂的剧痛,丹田如同被掏空,灵台震荡,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立刻昏死过去。他死死咬住舌尖,以剧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而整个星殒之核,也因这撼动了本源的一击,加速了最终的崩溃。大片大片的星空如同琉璃般剥落、碎裂,露出后面混乱的虚空乱流。九幽之眼失去了部分本源,变得更加狂暴,喷吐出更多的死气,与崩塌的星辰之力交织,将这里化作了真正的死亡绝域。
“小辈!交出黄泉本源!”阳鼎天稳住身形,怒火滔天,金色领域展开,强行排开混乱的能量,一步步逼来。
“有意思!竟然能引动本源!你的身体,你的火焰,都将是老夫最好的炼材!”墨渊也放弃了继续吞噬变得极不稳定的星陨秘宝碎片,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疯狂的光芒,万化炼魂尺直指江澈。
“走!”
江澈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将封印着黄泉本源的玉瓶死死攥在手中,另一只手更加用力地抱紧怀中的苏芸。他猛地转身,将残存的所有力量灌注于双腿,流云遁施展到极致,身形化作一道黯淡却执拗的云烟,朝着那在崩塌景象中若隐若现、剧烈波动的出口通道,亡命飞遁!
身后,是墨渊不甘的怒吼,是阳鼎天撕裂星幕追来的炽烈金虹,是星辰寂灭的哀鸣,是黄泉倒卷的咆哮。
希望已握在手中,而生存之路,却布满了荆棘与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