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广场弥漫着死寂,唯有九道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传承殿那巨大的青铜殿门如同一头沉默的远古巨兽,冰冷的金属表面流淌着暗沉光泽,门上古朴的饕餮纹路在朦胧光线下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噬人。
龙昊擦去嘴角血迹,赤红的瞳孔死死盯着那扇门,方才空间崩塌前的冲击让他内腑隐隐作痛,更点燃了他骨子里的凶性。“一道破门,也敢阻我?”他周身气血再次蒸腾,显然不甘心,还想再试。
“哼,莽夫。”璇玑子阴冷的声音响起,他抚摸着手中裂纹遍布的罗盘,嘴角带着讥讽,“这殿门禁制与整个古路核心相连,蛮力冲撞,只会引火烧身。”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江澈身上,意有所指,“或许,需要点特别的方法。”
幽冥子笼罩在黑雾中,无声无息,仿佛对殿门并不急切,反而那雾气微不可查地向着广场边缘弥漫,似乎在探查着什么。
石皇如同真正的石像,站在原地,气息与脚下青石广场隐隐相连,似乎在以最笨拙却也最稳妥的方式感知着禁制的脉络。
战无极拄着战戈,喘息粗重,他伤势不轻,但眼神依旧不屈,死死盯着殿门,寻找着可能的破绽。
叶倾城与雪仙子并肩而立,一个剑意空灵,一个寒气内敛,都未贸然行动,而是仔细观察着殿门上的每一道纹路。
江澈微闭双目,混沌真意如丝如缕地向前蔓延,小心翼翼地触碰那青铜殿门。刚一接触,便感到一股浩瀚、古老、排斥一切外来者的意志反弹而来,带着碾碎神魂的威压。他闷哼一声,及时切断联系,脸色微微发白。
“如何?”凰九天低声问道,她继承了远古冰凰的极寒传承,对能量感知更为敏锐,能感觉到那殿门内蕴含的恐怖力量。
“很强,”江澈睁开眼,眸中混沌之色流转,“禁制并非死物,内含灵性,排斥外力,更像是一种……考验。”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一直沉寂的青铜殿门,突然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声。门上的饕餮纹路逐一亮起幽光,如同沉睡的眼眸缓缓睁开。
紧接着,九道颜色各异、仅有人臂粗细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从殿门上方垂落,精准地笼罩住在场包括江澈在内的九人!
光柱及体,并未带来伤害,反而有一股奇异的信息流直接涌入各人识海:
“传承殿启,九留其五。”
“道心之试,现在开始。”
简单、冰冷、不容置疑的规则,让所有人脸色一变!
九留其五!意味着在场九人中,只有五人能进入这最终的传承殿,另外四人,将被淘汰!甚至可能……陨落!
光柱笼罩下,众人身影变得有些模糊,仿佛被拉入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外界的声音、景象都迅速远去,只剩下自己和那道蕴含着考验的光柱。
江澈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混沌虚无之中,前方出现了无数幻象——
有前世杀手组织中,对他有救命之恩却最终死于他手的教官,满脸血污地质问他为何背叛;
有苏芸道伤复发,在他怀中气息奄奄,哀求他不要离开;
有妹妹冰璃(阿涟)身着焚天谷圣女服饰,眼神冰冷陌生,挥剑向他斩来;
更有无尽的权力、美色、力量诱惑摆在眼前,唾手可得……
种种幻象,直指他内心最深处的情感羁绊、遗憾与欲望。那冰冷的光柱之力,如同最严苛的窥探者,扫描着他道心的每一丝波动。
“虚妄罢了。”
江澈眼神清明如古井,混沌真意稳守灵台。他经历过生死,勘破过迷障,道心早已坚如磐石。对恩情,他自有衡量;对挚爱,他唯有守护之念;对妹妹,他坚信能找回其本真;对外物,他更是不萦于心。
幻象如潮水般涌来,又在他坚定的道心面前如泡沫般碎裂。那光柱的光芒,由最初的冰冷试探,逐渐变得温和,最后缓缓消散。
江澈身影重新清晰,他第一个通过了道心之试!
几乎在他脱离光柱的刹那,旁边另一道光柱也同时消散,露出龙昊的身影。他脸色有些难看,呼吸急促,显然也经历了激烈的内心挣扎,但最终还是凭借那纯粹到极致、唯我独尊的霸道信念,硬生生扛了过来。
他看向江澈,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料到对方也能如此快脱身。
紧接着,第三道、第四道光柱接连消散。
叶倾城飘然而出,周身剑意更加纯粹,仿佛经过了一番洗礼。雪仙子随之现身,清冷的眸子如同被冰泉涤过,更加透彻。
第五个出来的,是石皇。他依旧沉默,但眼神比之前更加坚定厚重。
至此,五个名额已定!江澈、龙昊、叶倾城、雪仙子、石皇!
而剩下的四道光柱,却剧烈地闪烁、明灭起来,显然其中的考验到了最关键,也最危险的时刻!
属于凰九天的那道光柱,赤蓝交织,冰火之力在里面狂暴冲突,隐隐传出她压抑的闷哼。
战无极的光柱中,金戈铁马之声震耳欲聋,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冲击他的战意防线。
幽冥子的光柱黑雾翻腾,万魂哀嚎,似乎在与某种更恐怖的负面情绪对抗。
璇玑子的光柱则星光乱颤,罗盘虚影疯狂旋转,他在拼命推算生机,对抗着内心对未知与失败的恐惧。
“九天……”江澈眉头微蹙,看向凰九天所在的光柱,他能感觉到里面气息的紊乱。
就在这时,“噗”的一声轻响!
属于战无极的光柱,率先溃散!他单膝跪地,战戈拄地,大口咳血,眼神充满了不甘与疲惫,他败给了自己无穷战意深处的一丝对“为何而战”的迷茫。
紧接着,璇玑子所在的光柱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星光彻底湮灭。他瘫软在地,罗盘脱手,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满是推算失败后的绝望与恐惧,他过于依赖外物与算计,道心反而不够坚定。
几乎在同一时间,幽冥子的黑雾气柱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塌陷,他身影浮现,踉跄几步,黑雾淡薄到了极点,气息萎靡,他虽擅长玩弄魂灵与负面情绪,但自身也险些被那放大到极致的阴暗吞噬。
现在,只剩下凰九天一人,还在那赤蓝光芒剧烈闪烁的光柱中苦苦支撑!
冰与火的冲突达到了顶点,她的气息时而如火山喷发,时而如极地冰封,极度不稳定。
江澈目光紧紧锁定那道光柱,双拳不自觉握紧。叶倾城和雪仙子也面露关切。
龙昊、石皇则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看着。
就在那光柱光芒黯淡,似乎即将崩溃的刹那——
“唳——!”
一声清越中带着决绝的凤鸣,自光柱内响起!只见那赤蓝光芒不再冲突,而是开始以一种玄奥的轨迹旋转、交融,最终化作一道冰火交织的螺旋光环,猛地向内一缩!
光柱应声而碎!
凰九天身影重现,她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身姿依旧挺拔。她眉心那冰火凤凰纹路清晰可见,眸中赤蓝光芒缓缓平息,最终化为一种更加深邃沉静的色彩。她成功在最后关头,将冰凰传承与涅盘之火彻底调和,稳固了道心!
她看向江澈,露出一丝疲惫却释然的微笑。
江澈心中松了口气,对她微微颔首。
然而,通过道心之试的五人,是江澈、龙昊、叶倾城、雪仙子、石皇。凰九天虽然扛过了考验,但并非前五名完成者。
就在这时,那一直紧闭的青铜殿门,伴随着沉重的“轧轧”声,缓缓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
浩瀚、古老、令人心悸的传承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洪流,从门缝之中,奔涌而出!
石皇看了一眼那开启的殿门,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凰九天,以及江澈等人,他沉默地向前踏出一步,声音低沉如石:
“吾之道,在于守护与不动。此殿传承,于吾并非必需。此位,让与汝。”
说完,他竟主动向后退去,周身土黄光芒收敛,表示放弃资格,将进入传承殿的机会,让给了刚刚完成考验的凰九天!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龙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归于平静。
叶倾城与雪仙子看向石皇的目光,多了一丝敬意。
江澈也深深看了石皇一眼,此人看似木讷,内心却自有丘壑。
凰九天更是愣住,没想到石皇会主动让出名额。
那无形的规则似乎认可了石皇的主动放弃,笼罩在凰九天身上那原本即将散去的排斥之力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认可的牵引。
战无极、璇玑子、幽冥子三人,身影则在绝望与不甘中,彻底变得模糊,被传送出了这片核心之地。
最终,获得进入传承殿资格的五人,定为:江澈、龙昊、叶倾城、雪仙子、凰九天!
青铜殿门,彻底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