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修的驼队消失在晨光里时，林安手里的玉佩还留着一丝余温。他将玉佩与玉简并放在木桌上，两者相触的地方泛起细碎的金芒，像撒了把星子在桌面。阿依娜端着刚烙好的麦饼走进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额前的碎发，“孔先生走前说，这玉佩能感应附近的界钥，要不要现在试试？”
林安点头，将玉佩攥在掌心。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顺着手臂蔓延开，像有只细小的虫豸在皮肉下游走。他闭上眼，循着那股牵引力缓步走出屋门，阿依娜抱着麦饼跟在后面，饼香混着晨露的湿气，在巷子里弥漫。
牵引力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停下。林安睁开眼，玉佩的震颤变得急促，金芒透过指缝渗出来，在地面投下团晃动的光斑。他蹲下身，用玄铁剑撬开树根处的青石，下面露出个黑陶小盒，盒盖刻着与玉佩相同的云纹。
“这就是界钥？”阿依娜凑过来，麦饼的碎屑落在盒盖上。林安打开盒子，里面铺着层防潮的油纸，裹着块鸽子蛋大小的晶石，通体剔透，却不像凡界的水晶——石心处有团流动的银雾，细看竟在缓缓旋转，仿佛藏着片缩小的星云。
“孔先生说界钥能稳定界壁裂隙，”林安将晶石放在玉佩旁，两者瞬间吸附在一起，发出“嗡”的轻响，“看来没错。”他把晶石收进贴身的布袋，刚站起身，就见李石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粗布裤腿沾着泥，“安哥！南坡的麦子早熟了！比往年早了近半个月，穗子还特别饱满，你快去看看！”
南坡的麦田确实透着反常的生机。往年这个时节刚泛黄的麦穗，如今已沉甸甸地弯了腰，麦芒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几个老农蹲在田埂上，用粗糙的手掌捻开麦粒，惊得直咂嘴：“这颗粒，比贡品麦还瓷实！”
阿依娜捡起支麦穗，揉出麦粒放进嘴里嚼了嚼，眼睛亮起来：“又甜又糯！比去年的麦种好太多了！”林安忽然想起孔修临走时的话——“界钥周遭常有灵韵外溢，能滋养万物”，看来这麦田的异变，多半与那枚界钥有关。
他让李石组织村民先收割早熟的麦子，自己则带着阿依娜往更深的山林走去。玉佩的震颤还在持续，只是方向转向了西北的狼山。“看来不止一枚界钥。”林安握紧玄铁剑，剑鞘在树干上划出浅痕，留下标记。
狼山的林木比别处茂密，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地上织出晃动的光斑。走了约摸一个时辰，玉佩的震颤突然变得剧烈，林安拨开身前的灌木丛，眼前出现片小小的谷地。谷中长满了从未见过的植物，叶片呈半透明的碧色，茎秆上挂着灯笼状的果实，里面盛着乳白色的汁液，散发着淡淡的奶香。
“这是……”阿依娜伸手想去摘，被林安拦住。他从行囊里取出孔修留下的《界域草木录》，翻到其中一页，指着插图道：“是凝乳草，记载说生长在灵脉汇聚处，汁液能入药，也能做糕点。”他用剑小心翼翼地割下片叶子，乳白色汁液滴在玉佩上，竟被瞬间吸收，玉佩的金芒更盛了。
谷地中央有块突出的岩石，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玉佩的牵引力正指向那里。林安用剑劈开岩石表层，里面露出个天然形成的石窖，窖底铺着层干燥的苔藓，上面放着个青铜匣子。匣子没有锁，打开后，里面垫着层暗红色的绒布，放着三枚大小不一的界钥——一枚像被月光冻住的冰块，一枚似燃烧的火星，还有一枚裹着层细密的土黄色纹路，像是用最纯净的黄土捏成。
“一下子找到三枚？”阿依娜惊喜地捂住嘴。林安将新找到的界钥与之前的晶石放在一起，五枚界钥（加上孔修给的玉佩对应的那枚）自动排成圈，中间浮现出半透明的光幕，上面缓缓显现出幅更完整的界域图，凡界的位置被标成个小小的光点，而离尘界、碧波界等名字旁，多了些细密的注解。
“孔先生说集齐七枚界钥，就能打开通往离尘界的通道。”林安数了数，“还差两枚。”他将界钥小心收好，目光落在光幕上离尘界的注解处——“青云宗，擅御器，收徒需灵根纯净”。
阿依娜忽然指着谷地边缘：“那里有炊烟！”林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林木间隙有青烟升起，还隐约传来铁器敲打声。两人对视一眼，握紧各自的武器（阿依娜带了把小巧的银匕首），悄悄摸了过去。
炊烟来自间简陋的木屋，屋顶用茅草铺成，墙角堆着劈好的柴。屋前的空地上，个穿着粗布短打的青年正抡着铁锤打铁，火星溅在旁边的铁砧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他打的不是农具，而是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刀身弯如新月，刃口泛着与界钥相似的银光。
听到脚步声，青年回过头。他约莫二十七八岁，脸上沾着煤灰，唯有双眼睛格外明亮，像淬了火的精铁。“你们是谁？”他将铁锤扛在肩上，警惕地打量着林安和阿依娜。
“路过的旅人，”林安不动声色地将阿依娜护在身后，“看到炊烟，想讨碗水喝。”
青年的目光落在林安腰间的玉佩上，瞳孔微缩，忽然放下铁锤，态度缓和下来：“你们……有界钥？”他指了指自己正在打的弯刀，“这刀需要界钥的灵气才能淬成，我在这里等了三年，总算等到带界钥的人了。”
他自称名叫铁山，是离尘界青云宗的外门弟子，三年前奉命来凡界寻找失散的界钥，顺便历练。“宗门的传讯玉佩感应到这里有界钥波动，我就在这建了间屋子，一边打铁一边等。”铁山挠了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没想到一等就是三年，差点以为要老死在凡界了。”
林安取出枚土黄色的界钥：“这个能帮你淬刀吗？”铁山眼睛一亮，接过界钥就往熔炉跑，“试试就知道！”他将界钥扔进熊熊燃烧的炉膛，原本橙红色的火焰瞬间变成碧绿色，温度陡升，连站在丈外的林安都感到灼烫。铁山用长钳夹出烧得通红的弯刀，放在铁砧上猛砸，每砸一下，刀身就亮起一道符文，与界钥的纹路遥相呼应。
“成了！”半个时辰后，铁山举起淬好的弯刀，刀身流转着淡淡的绿光，“有了这柄‘青岚刀’，我就能回去复命了。”他从怀里掏出个玉牌递给林安，“这是青云宗的入门令牌，你们要是集齐界钥想去离尘界，凭这个能直接见宗主。”
阿依娜看着那柄弯刀，忽然想起什么：“你知道怎么辨别灵根吗？孔先生说我可能有灵根。”铁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从行囊里取出块透明的晶石，“这是测灵石，你握住试试。”
阿依娜将手掌覆在晶石上，晶石瞬间绽放出柔和的蓝光，光芒透过她的指缝溢出来，在地上投下成片的光斑。“上品水灵根！”铁山惊呼，“姑娘这资质，去了青云宗肯定会被当成核心弟子培养！”
林安握着玉佩，感受着里面传来的震颤，看向远方的目光变得坚定。还差两枚界钥，通往离尘界的路就会彻底打开。而他知道，不管前路有多少未知，身边有阿依娜，有伙伴，有这片渐渐兴旺的土地，便足够支撑他们走下去。
暮色降临时，铁山告辞离去，临走前留下了详细的离尘界地图。林安和阿依娜坐在木屋前，看着他御使着青岚刀，化作道绿光消失在天际。谷中的凝乳草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灯笼状的果实碰撞在一起，发出风铃般的声响。
“等集齐界钥，你想去离尘界看看吗？”阿依娜靠在林安肩上，声音软软的。林安望着星空，那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想，”他轻声说，“但不是现在。”
他要先看着今年的新麦入仓，要教村民们用凝乳草做新的糕点，要等李石把南坡的麦田改成梯田。凡界的日子还在继续，而那些藏在星河里的世界，不过是更遥远的远方。重要的不是抵达，而是走向远方时，身边始终有彼此的温度。
阿依娜笑着点头，从怀里掏出块刚做好的麦饼，递到林安嘴边。麦香混着凝乳草的奶香，在夜色里缓缓散开，比任何仙境的传说都要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