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血皇朝的崩塌,比预想中更为迅速和彻底。
皇帝神魂陨落,龙脉本源溃散,象征着国运的赤血龙晶失窃,九龙焚天阵因核心能量源被夜玄冥取走而失效,加之太子与三皇子在皇城剧变中为争夺那虚无缥缈的帝位,爆发了更加惨烈的内斗……这个雄踞一方、以血与火立国的皇朝,几乎在一夜之间便分崩离析,烽烟四起,群雄并立,陷入了无休止的混乱与割据。
而这些,都与悄然离开皇都的凤清音无关了。
她并未远遁万里,而是选择了赤血皇朝边境之外,一片名为“万寂古原”的荒芜之地。这里灵气稀薄,资源贫瘠,常年被一种能侵蚀神识的灰色薄雾笼罩,人迹罕至,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藏身与潜修之所。
在一处不起眼的山腹中,她以归墟之力轻易开辟出一间简陋的洞府,布下数层兼具隐匿与防御的禁制后,便开始了长达数月的闭关。
《万化归墟魔经》的精深与玄奥,远超她之前修炼的任何功法。它并非单纯地追求毁灭与吞噬,而是阐述“万物终将归于墟寂,而墟寂亦是新生的起点”这一大道至理。这与她混沌神体“演化万物,包容一切”的本源特性,竟形成了一种奇妙的互补与循环。
混沌生万物,归墟葬万物。生与死,创造与终结,在她体内达成了某种脆弱的平衡。
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灰黑色的归墟之力,按照魔经记载的路线运转,每一次周天循环,都能感受到那股力量变得更加凝练、驯服,与混沌之气的冲突也逐渐减弱,甚至开始缓慢地修复着她因强行融合而受损的根基。
眼眸边缘的黑色魔纹并未消退,反而随着她对归墟之力理解的加深,变得更加繁复、深邃,如同天然的道纹,为她平添了几分神秘与威严。她的修为,也在这种深层次的悟道与修复中,水到渠成地突破到了筑基七层,并且稳步向着八层迈进。
这一日,凤清音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双眸开阖间,左眼混沌生灭,右眼归墟沉寂,周身气息内敛,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体内的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力量也基本稳固。
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她并未忘记夜玄冥最后的吩咐——稳固境界后,前往幽冥域寻他。幽冥域,乃是此界魔道修士汇聚的凶险之地,位于极北苦寒之境,路途遥远,危机重重。以她如今的实力,贸然前往,与送死无异。
她需要更多的积累,更强的实力,以及……对自身命运,更多的掌控。
离开洞府,踏入万寂古原那永恒的灰色雾霭之中。神识在这里受到极大压制,目力所及,不过周身数丈,天地间一片死寂,唯有脚下踩着碎石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那无所不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冷。
凤清音并未急于赶路,而是将自身气息完美地融入这片荒芜与死寂,如同一个灰色的幽灵,在古原上漫步。她在感悟,感悟这片土地的“寂灭”之意,这与她所修的归墟之道,隐隐契合。
不知行进了多久,或许是一日,或许是数日。在这片失去时间感的荒原上,凤清音忽然心有所感,停下了脚步。
前方灰雾之中,隐约出现了一片残破的轮廓。走近了些,才发现那是一片废弃不知多少岁月的遗迹。断壁残垣大多已被风沙磨平了棱角,覆盖着厚厚的灰色苔藓,唯有几根巨大的、看不出材质的石柱倔强地耸立着,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吸引她注意力的,并非这些普通的废墟,而是立在那片遗迹中央的一块石碑。
石碑同样残破不堪,只剩下半截,表面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但依稀可见一些从未见过的、扭曲而古老的符文。这些符文给她一种极其遥远、极其苍凉的感觉。
她走近石碑,伸出手指,轻轻触摸那冰冷的石质。触感粗糙,带着万古的寒意。
就在她的指尖接触到符文的刹那——
嗡!
她丹田之内,那沉寂的混沌星云(如今已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归墟黑气)猛地自行加速旋转!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与她同根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浩大的混沌气息,竟从那残破石碑的内部,被引动、苏醒!
与此同时,她识海深处,那部得自混沌神体本源、一直沉寂无声、记录着混沌衍世奥秘的古老玉书虚影,也发出了轻微的震颤,洒落点点清辉!
这石碑……与混沌神体有关?!
凤清音心中巨震,凝神静气,将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石碑内部。
轰!
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长河,一幅幅残缺而模糊的画面,伴随着浩瀚的信息碎片,冲入了她的识海!
她看到,在无比久远的过去,并非人类主宰天地。有先天神魔咆哮星空,有荒古大妖纵横大地,亦有秉承天地本源而生的强大种族,他们天生近道,掌控法则,与天地同寿……其中之一,便被称之为——混沌灵族!
混沌灵族,并非具体的某一族,而是对那些天生能与混沌之气沟通、甚至本身就是混沌本源一部分的古老生灵的统称!他们形态各异,或为人形,或为兽态,或干脆就是一团法则的凝聚体。他们强大,却也稀少,是天地间最古老的主宰者之一。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一场席卷诸天万界的恐怖浩劫降临了。画面在这里变得支离破碎,只有无尽的毁灭、崩塌,星辰陨落,大道哀鸣……无数的种族在浩劫中湮灭,包括那些强大的混沌灵族。他们或被浩劫直接抹杀,或因天地环境剧变、失去混沌本源滋养而逐渐衰亡,或……被迫离开了这片孕育他们的天地,去往了未知的远方。
这块石碑,便是一位不知名的混沌灵族留下的印记,记录着那段被尘封的古老历史,以及……一丝微弱的、关于混沌灵族可能遗留的“火种”或“传承”的线索!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因为石碑太过残破,留存的信息本就有限。
凤清音收回神识,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混沌灵族!天生近混沌!这与她的混沌神体何其相似!不,她的混沌神体,或许并非偶然,极有可能就是流淌着极其稀薄的混沌灵族血脉,并且在某种契机下被彻底激发觉醒!
这意味着,她并非孤例!在这浩瀚的修真界,甚至在其他的世界,可能还存在着与她同源的力量,或者……其他混沌灵族的遗藏!
这块石碑指引的方向……是这片万寂古原的深处?还是更遥远的地方?
她仔细感应着石碑残留的那丝微弱的混沌气息指引,目光投向了古原更加荒凉、更加死寂的西方。那里,是连灰色雾气都变得更加浓郁,仿佛连寂灭本身都要被吞噬的区域。
去,还是不去?
前方定然凶险万分,这万寂古原能被列为禁地,绝非仅仅因为环境恶劣。但那里,也可能隐藏着关乎她血脉源头、关乎混沌神体真正奥秘的线索!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凤清音便做出了决定。
她必须去!
这不仅是为了寻找可能存在的机缘,更是为了了解自身,为了在这条注定充满荆棘的修炼之路上,走得更远!夜玄冥与幽冥域是迫不得已的未来,而这混沌灵族的线索,则是她主动追寻的、可能摆脱棋局的关键一步!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半截残碑,将其上那些古老的符文牢牢记住,随即转身,毫不犹豫地向着西方,那片更深沉的死寂与未知,迈出了坚定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