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率领的南迁洪流,在济阴郡南部畅行无阻。有了句阳、乘氏两县“杀鸡儆猴”的效应,后续途经的县城无不学乖,早早便将准备好的劳军粮草辎重陈列于城外官道旁,县令携地方头面人物恭敬等候,只求这支煞神般的队伍尽快过境,莫要入城“叨扰”。
面对这些战战兢兢、将姿态放到最低的地方势力,朱明与几位军师稍作商议,便定下了方略。此刻,不宜再行峻烈之举,过度逼迫。若将沿途所有世家豪族都逼到对立面,使其联合起来殊死一搏,即便能胜,也必会延误行程,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与尽快南下扬州的大战略相悖。
于是,朱明大军纪律严明地接收了这些“心意”,对城内秋毫无犯,甚至未派一兵一卒入城,便继续催动庞大队伍南下。这种“识时务”的做法,让沿途郡县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他们原本在私下串联、准备联合抵抗的念头,也因朱明并未进一步侵犯其核心利益而迅速消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破财送走这尊大神,已是万幸。
然而,表面的顺利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济阴太守袁叙,在家族严令与自身前途的双重压力下,终究无法坐视朱明安然过境。他硬着头皮,召集郡内尚有实力的世家豪族,先是摆出太守权威强行施压,后又祭出袁家金字招牌,许以事成之后的种种政治和经济利益。威逼利诱之下,这些地头蛇们虽不情愿,但也不敢彻底得罪袁氏这棵大树,最终七拼八凑,贡献出了族中私兵部曲,加上郡治本身能动用的兵马,勉强凑出了一支两万万多人的队伍。
袁叙领着这支士气不高、成分复杂的联军,出城南下,很快与一路尾随而来的曹操残部汇合。曹操麾下虽经葫芦峪之败,但核心将领和部分老兵尚存,经过短暂休整和雪耻信念的支撑,仍保有一定的战斗力。两方合并,兵力达到三万五六千之众,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朱明大军的后方,不断派出游骑骚扰后卫部队,试图延缓其行进速度。
而更致命的威胁,来自前方。
司空袁隗统领的那支由朝廷兵马、西园精锐、世家私兵拼凑而成的六万大军,历经长途跋涉,虽内部矛盾丛生,行军缓慢,但终究凭借着兵力优势和相对精良的装备,抢先在朱明部抵达之前,进抵至兖州与豫州的边界关键地带,并依托地势,开始构筑防线,摆出了一副铁锁横江、誓要将南迁洪流阻挡在长江以北的架势!
消息如同插上翅膀,迅速传遍朱明军中。
前有重兵堵截,后有追兵紧逼!
一方是六万以逸待劳、据险而守的朝廷联军;
一方是三万五千多如影随形、不断骚扰的后方追兵;
而朱明自身,虽拥有超过四十万之众,但核心战兵不过五万余,还要分心护卫数十万手无寸铁的百姓和庞大辎重!
形势,瞬间急转直下,危如累卵!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巨大的地图前,朱明眉头紧锁,贾诩、郭嘉、戏志才、沮授、田丰等谋士围聚一旁,皆面色沉肃。张飞、赵云、华雄、太史慈、李进等一众猛将则肃立帐中,人人脸上都带着凝重与昂扬的战意。
“主公,情况不妙。”田丰率先开口,语气沉重,“袁隗老儿已据住亢父、险要之处,其军虽为拼凑,但据险而守,以逸待劳,我军若强行突破,必损失惨重!而后方袁叙、曹操之军不断袭扰,若我军在前方陷入苦战,彼等从后夹击,则我军有全军覆没之危!”
沮授补充道:“而且,我军携民而行,每日消耗巨大,在此地迁延日久,粮草亦堪忧。必须速决!”
张飞瓮声瓮气的说道:“怕他个鸟!主公,给俺老张一万精兵,俺必为大军杀开一条血路!”
赵云亦抱拳道:“云愿为前锋,踏破敌营!”
新投的李进虽未多言,但紧握的铁枪和灼灼的目光已表明其死战之心。
朱明抬手,压下众将的请战之声,目光投向一直沉默思索的贾诩和郭嘉:“文和,奉孝,你二人有何看法?”
郭嘉掂了掂酒葫芦,眼中却无丝毫醉意,反而精光闪烁:“主公,敌军看似势大,实则各怀鬼胎。袁隗之军,派系林立,号令难一;袁叙、曹操之兵,新败之余,士气不振,且迫于袁家压力方才追击,未必肯出死力。此战,关键在于‘快’与‘奇’!绝不能陷入敌军期待的正面消耗战。”
贾诩微微颔首,细长的眼眸中寒光一闪,手指点在地图上的某个位置:“奉孝所言极是。敌军布防,重在阻我南下主干道。然,兖豫边境,地域广阔,山峦水道纵横,岂能处处设防?彼之重点,便是我之机会。”
他抬起头,看向朱明,声音低沉而清晰:“主公,诩有一策,或可破此危局。但,需行险招,且需水军配合。”
朱明精神一振:“文和速讲!”
贾诩缓缓道出心中计策,帐内众人初时惊愕,随即陷入沉思,继而眼中纷纷亮起光芒。
朱明听完,沉吟片刻,猛地一拍地图,斩钉截铁道:“好!就依文和之计!置之死地而后生!传令下去,各军依计行事,动作要快!同时,派出快马,联络甘宁、周泰水军,命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按计划抵达指定水域接应!”
“诺!”众文武齐声应命,一股破釜沉舟、力求绝境逢生的气势,在帐内升腾而起。
前有雄关堵路,后有恶狼追击,朱明这支南迁大军,已然陷入十面埋伏的绝境。然而,困兽犹斗,何况是一条志在九天的潜龙?一场决定命运的战略博弈,即将在这豫兖边境的山水之间,激烈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