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如此并不太平,圭玉只好将人先带回她与扶璃住的那处。
扶璃这些日子忙着祭祀制灯,不一定在殿中,她那处正好偏僻,暂时藏个人应当没问题。
圭玉推开门,内室装扮既熟悉又陌生,瞧着的确像是她的作风,但时日太久,她实在想不起更多的了。
将人扶回榻上,见他面容苍白,失血过多的可怜模样,圭玉连连叹气,忙去翻找伤药。
找到些瓶瓶罐罐,她一一打开闻了闻,沉吟片刻,应当无毒。
谢廊无阖着眼,安静躺在一旁,看着似是无了意识。
圭玉眼疾手快便去扯他的衣服,摇了摇手中药罐子,区分不过来究竟是什么东西,便一股脑撒了上去,她从前收着的,应当都是好东西!
死不了人的。
药粉一沾上皮肉便灼出一片红,同他的肤色对比极其显眼。
圭玉皱眉,看向那瓶药,片刻后,有些心虚地将它抛远。
是诱食兔子的药粉……
后几瓶她看得仔细了不少,到最后,不管如何,伤口不见得能立刻好起来,起码血是止住了。
圭玉舒了口气,本想将他的衣服束好,但这种事实在是难为鬼了,便随意打了个结,就算了结了。
反正只要人能醒过来应该就无事。
接连处理如此多事,圭玉也有些累了,未曾找到长思,找到阿容也算收获。
起码他无事。
只是这祭祀礼再过一日便要开起来,不知那长思究竟想借此做什么。
她甩了甩脑袋,疲惫地靠在一旁,铃铛被她着急丢出,也不知拿不拿得回来。
圭玉闭上眼,未曾见到角落处晕染而开的阴影,一点点蔓延而开。
恍惚间,她感觉有人将她抱起,眼皮却实在太重,如何都睁不开,身体无力无法挣脱。
谢廊无将人抱在怀中,检查起一旁的药罐,实则底部都刻有小字。
他看着面前几瓶,五花八门,没个正经玩意,无奈又放下,摆回她胡乱弄成的模样。
他稍松开手,圭玉乖巧地往他怀中钻,呼吸平稳,并无醒来的意思。
谢廊无轻笑了笑,摘下手腕上的银铃,挂回她的发尾,上边无任何丝线纹路,颤动片刻后恢复平静。
于阴影角落处滚落出另一颗,沾有点点血迹,明显是先前圭玉抛出去的那颗。
谢廊无冷淡抬眼,看向那处的人。
长思不甘心地看着她,目光落于圭玉身上,咬牙切齿,“把东西还给我!你如此算计于她,圭玉一但知晓,必定不会轻饶你!”
这凡人分明就是故意诱他施加自身魔气于己身,他根本不关心长思如何,幻象如何,甚至自身是否真能全身而退。
他的目的,全然是为了圭玉。
他要将那只银铃炼作噬魂的器具,而一旦一日后的祭祀礼过去,长思要么永远被囚于往昔灯盏中,要么便只能居于另一只银铃中,便作他手中束妖的傀儡。
长思心中慌乱,他有些后悔,原先见他模样,也曾怀疑过他与公子的关系。
当见到圭玉的时候,此种想法更甚。
而如今看他手段下作,又可能真能与公子扯上关系。
他故意寻得自己,又是不是故意为之,打的一手好算盘,究竟算计了多久,算在他与圭玉身上。
知晓他想利用圭玉解脱过往,又猜透圭玉一定会前来救他。
长思神色波动诡秘,一个凡人,从何窥探天机学来的邪术,也不怕遭得天谴,不得好死。
不行,他不能当真让圭玉和他两个人就这样被一个凡人牵着鼻子走。
他不受控地将那颗银铃双手奉于谢廊无面前,转而咬牙隐入阴影处。
谢廊无将它挂回手腕上,沉默着看了圭玉许久,自回来后,他从未如此大胆看过她,
三年过去,她同从前,并无区别。
非人非鬼,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
只觉得岁月渐长,将他的耐心消磨殆尽,他已无力再看着她因为旁人将他抛弃。
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又将他视作什么,但总归现在,他将她抓在了手中。
他绝不可能放手。
﹉
圭玉睁开眼,他的脸近在咫尺,不过毫厘,她慌忙眨了眨眼,眼睫从他的眼侧剐蹭而过,将人惊醒。
她对上他的视线,不知觉地往后缩了缩,实感自己躺在这里很是不妥,便要起身。
谢廊无蹙眉,面容仍无血色,似是十分不适。
圭玉这才想起,她将人拖回来的时候他身上可是带着伤的,也不知道她上的那些药的作用怎么样了。
她看着他,表情肃冷,便去扯他的衣服,低声念叨着,“不应该啊,难不成当真用错了药?我先前究竟往这里放了什么东西。”
“……”谢廊无抓住她的手,按下,“师父,别乱动了,实在……有些疼。”
“疼?”圭玉没想到他说的如此直白,但会疼应当就是没事了,总比坏掉了要好,人嘛,总是娇气些,阿容也不例外。
一个不眨眼没养好,便要蔫儿掉的。
知晓他无事后,圭玉便开始询问他为何突然出现在那里。
谢廊无只应声,说他自醒来后便被人困在一处,眼不见光明,偶尔却听得她的声音,似在他身边,他却无法回应。
他心中惶惶然,捱过许久,那人又将他关在地牢深处,周边阴影深重,分不清白日深夜,周边时常出现吼叫撕扯声,身体却一点点被阴影侵蚀。
直至圭玉过来,那人才将他放出来,他才找到她。
他话说得亦真亦假,圭玉听不出什么名堂来,却也隐隐觉察出几分奇怪之处。
她在地牢处刚见到他的时候,他双眼猩红,同那魔物一模一样。
他所说的那个抓他进幻象的人,应当就是长思无疑。
听他所言,难不成是长思故意将他放置在魔物体内引诱她过来,还是说……将他化作了那个魔物?
她忙去看他的手指,并无残缺,才松了口气。
若当真是后者,那她这师父当得可真是罪过了,不仅未认出,还十分不留情地干了那种事。
谢廊无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伸手抱住她,语气低落,“未曾见到师父的时候,我实在有点怕……”
圭玉有些不自在地任他抱着,小声嘀咕道,“阿容今日真是娇气黏人许多……”
她悄悄探查他的体内,果真发现一道莫名的魔气,定是长思做的手脚。
门口传来敲门声,一连几声后,有人在唤她。
“小圭玉!扶璃在前院嚷嚷着待会儿要来抓你算账,你可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