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营地后,艾薇小队如同鬼魅般在覆雪的苔原上疾行。每个人都清楚,他们不仅在与龙眠商会赛跑,更在与营地可能的陷落时间赛跑。
石爪一马当先,凭借猎人本能选择最隐蔽快捷的路线,避开开阔地带,尽可能利用岩石和枯林的阴影。
越是靠近黑脊山,空气中的异样感就越发强烈。风中的硫磺味混合着一种更深沉的、仿佛金属与冰雪摩擦产生的臭氧味,吸入口鼻带着隐隐的刺痛。
脚下的冻土变得坚硬而脆,覆盖着薄薄的、带着蓝色反光的冰晶。周围的植被几乎绝迹,只有一些扭曲的、仿佛被冻结在痛苦挣扎瞬间的枯树残骸。
阿拉斯托尔给予的信标被卡尔小心地捧在手中,那块黑色令牌中心镶嵌的灰色石子,此刻散发着稳定而清晰的乳白色光晕,光芒指向黑脊山主峰东侧,如同一个无声的罗盘。随着他们的靠近,信标的光芒似乎在微微增强,并且开始带有一种极其细微的、与艾薇手中“冰脉守护者之息”(艾薇根据其特性重新命名)相似的共鸣震颤。
“能量浓度在升高,”卡尔一边艰难地跟上队伍,一边低声汇报,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并非因为劳累,而是源于对周围环境中那股无形压力的不适,“这里的游离能量……非常混乱,而且……具有侵蚀性。”
艾薇能感觉到怀中短杖传来的、持续不断的微凉触感,仿佛一层无形的薄膜覆盖全身,将外界那股令人不安的能量隔绝大半。她示意众人检查自身,果然,两名没有紧挨着艾薇的哨兵,裸露的皮肤已经出现了轻微的红肿和麻痹感,如同轻微的冻伤。
“所有人,尽量靠近我,不要离开短杖光芒笼罩范围太远!”艾薇立刻下令,并将短杖稍稍举高,让那淡蓝色的光晕尽可能覆盖更大的范围。光晕所及之处,那种无形的侵蚀感明显减弱。
这柄短杖,不仅仅是武器,更是他们在这片被污染区域生存的保障。
行进约两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了黑脊山主峰东侧的山麓。这里的地形更加崎岖破碎,巨大的火山岩杂乱堆积,形成无数天然的洞穴和缝隙。
信标的光芒指向一条尤其深邃、两侧岩壁高耸的幽暗峡谷入口。峡谷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灰蓝色雾气,视线受阻,只能听到深处传来隐约的、如同风箱鼓动般的低沉轰鸣,以及某种……仿佛无数冰晶在持续碎裂的细密声响。
“就是这里,”石爪伏在一块巨石后,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峡谷入口,“‘龙息裂隙’。入口处有脚印,很新,不止一拨人。”
艾薇仔细观察。峡谷入口处的雪地上,确实残留着杂乱的脚印,有人类的靴印,也有某种沉重、多趾爪印——很可能是晶噬龙兽。
入口两侧的岩壁上,还能看到一些人为切削、便于攀附的痕迹,以及几个不起眼的、仿佛用来固定绳索的金属环。
龙眠商会显然已经将这里经营成了一处前哨。
“卡尔,信标反应如何?”
“指向峡谷深处,共鸣更强了!”卡尔的声音带着紧张和兴奋,“他们肯定在里面!”
艾薇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浓烈的异味灌入肺腑,让她精神一振。“我们进去。石爪,你带两人在前探路,注意陷阱和暗哨。卡尔跟在我身边,随时监测能量变化和信标反应。其他人,保持警戒,注意两侧和后方。”
小队如同潜入巨兽口腔的微小生物,小心翼翼地进入了龙息裂隙。峡谷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阴森,光线昏暗,蓝灰色的雾气阻碍着视线,只能看到身前十几米的范围。
两侧的岩壁覆盖着厚厚的、不断增生的深蓝色冰晶,这些冰晶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极其缓慢地蠕动、生长,散发出刺骨的寒意和混乱的能量波动。
脚下是凹凸不平、湿滑的岩石,偶尔能踩到散落的、带有啃噬痕迹的动物骨骼。
石爪和他的探路者如同灵猫,在岩石阴影间无声移动,不时打出代表“安全”或“发现痕迹”的手势。他们发现了几处被巧妙伪装起来的绊索陷阱和报警铃铛,都被小心翼翼地解除或绕过。
随着深入,那种风箱鼓动般的轰鸣声越来越响,空气中能量的躁动感也越发明显。信标的光芒已经变得有些刺眼,共鸣的震颤让卡尔几乎要握不住它。
前行了约莫一里多地,峡谷前方隐约出现了亮光,并非自然光,而是一种稳定的、人工营造的光源。同时,一阵压抑的、带着狂热语调的吟诵声,混合在风箱轰鸣和冰晶碎裂声中,隐隐传来。
石爪打出手势,示意目标接近。小队成员立刻借助岩石隐蔽起来。
艾薇小心地探出头,望向光源传来处。只见峡谷在此处豁然开朗,形成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地下空洞。
空洞的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浓郁蓝光和刺骨寒气的巨大裂隙,仿佛直通地心——那应该就是所谓的“龙息”之源,也是封印的薄弱点。
而就在这巨大裂隙的边缘,一座由金属支架、导线、以及大量闪烁着银光的“星泪矿”晶体构建而成的、复杂而庞大的法阵正在运转!
数十名穿着灰色或黑色袍服、戴着防护面具的龙眠商会成员,正围绕着法阵忙碌着,将更多的星泪矿嵌入预设的节点。
法阵的核心,悬浮着一块足有磨盘大小、品质极高的星泪矿原石,它正疯狂地汲取着从下方裂隙中涌出的寒气与蓝光,并将其转化为一道道扭曲的、撕裂空间的银色能量流,轰击着裂隙上方某个无形的屏障——那应该就是“守望者”的封印!
每一次能量轰击,整个空洞都为之震颤,岩壁上的蓝色冰晶疯狂生长,封印屏障上荡漾起剧烈的涟漪,仿佛随时可能破碎!
而那压抑的吟诵声,正是来自法阵旁一个穿着深灰色镶银边袍服、手持一本厚重金属书籍的老者,他似乎是整个仪式的引导者。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法阵周围,游弋着三头体型巨大、形态狰狞的怪物——它们如同放大了数倍的晶体狼,但更加修长,覆盖着厚重的、如同蓝宝石般的多层晶甲,脊背上生长着如同冰刺般的骨棘,长吻中利齿森然,尾巴如同一条灵活的晶体鞭子,顶端带着锋利的尖刺。
它们的眼中燃烧着幽蓝色的灵魂之火,散发着远比之前遭遇的变异体更恐怖的威压!
晶噬龙兽!阿拉斯托尔提到被能量污染催生出的怪物!
“他们在强行冲击封印!”卡尔的声音带着惊恐,“法阵的能量已经接近临界点了!信标……信标快控制不住了!”
他手中的信标令牌此刻光芒万丈,震颤剧烈,仿佛要脱手飞出!
艾薇的心脏狂跳。情况比预想的更糟,龙眠商会的进度远超预期!必须立刻阻止他们!
她迅速观察环境。法阵位于空洞中央,周围较为开阔,有三头晶噬龙兽巡逻,还有数十名商会成员。强攻无异于自杀。
她的目光落在法阵核心那块巨大的星泪矿原石上。那是整个法阵的能量中枢,也是最为脆弱的关键点!
“石爪,你带两个人,从左侧岩壁迂回,制造动静,吸引晶噬龙兽和部分守卫的注意。”艾薇快速制定计划,语速极快,“卡尔,你和剩下的人,用弓箭远程压制法阵周围的商会成员,重点是打断那个老者的吟诵!我去破坏法阵核心!”
这是唯一的机会!一个极其冒险,但可能一击致命的机会!
石爪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带着两名最敏捷的哨兵,如同壁虎般沿着左侧陡峭的岩壁向上攀爬。卡尔和另外三名哨兵则迅速寻找射击位置,搭箭上弦。
艾薇握紧了“冰脉守护者之息”,将短杖的能量收敛到最低,只维持着最基本的防护。她需要潜行到足够近的距离,发动致命一击!
她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借助岩石和弥漫的寒气雾气,悄无声息地向着空洞中央的法阵核心摸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巡逻的晶噬龙兽那燃烧着幽火的视线。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块巨大星泪矿内部沸腾的银色能量,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足以毁天灭地的狂暴力量!
就在她即将进入最佳突击距离时,异变陡生!
法阵核心旁,那个正在吟诵的灰袍老者,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那双透过防护镜片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瞬间锁定了正在潜行靠近的艾薇!
他手中的金属书籍“啪”地合上,干瘦的手指直接指向艾薇的方向,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厉喝:
“有入侵者!抓住她!”
刹那间,三头晶噬龙兽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幽蓝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艾薇身上!周围所有的龙眠商会成员也反应过来,纷纷抽出武器或是激发起某种简陋的能量装置!
艾薇的行踪,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