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天空,被硝烟和暮色染成了一种污浊的紫红色。持续了一整天的疯狂厮杀,终于渐渐停歇。
诺萨特人退潮了。
他们丢下了层层叠叠的尸体,如同被收割的麦秆,铺满了联军阵前泥泞不堪的土地。破碎的武器、撕裂的旗帜、以及那些仍在微微抽搐的腐化兽残躯,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混杂着硝石、汗水、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来自腐化生物的甜腻恶臭。
联军的阵线,虽然已然残破,依旧屹立。
但那面曾经闪烁着符文光辉的矮人盾墙,此刻已布满深刻的斧凿痕迹和腐蚀的斑驳,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堤坝。石心山盾卫们倚靠着巨盾,或坐或跪,剧烈地喘息着,许多人倒下了,能喘气的无不身上带伤,银白的胡须被血污粘成一绺一绺。队长布兰诺的战锤上沾满了红白之物,他左臂的铠甲凹陷下去,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凤凰军团的长枪方阵同样损失惨重。枪阵不再齐整,许多位置出现了缺口,士兵们脸上混杂着疲惫、麻木以及劫后余生的茫然。格隆浑身浴血,拄着卷刃的战斧,如同一尊破损的战神雕像,胸膛剧烈起伏,环视着周围倒下的袍泽,眼中是压抑的悲痛与愤怒。
精灵游侠们损失相对较小,但长时间的精准射击和高强度法术支援也让他们面色苍白,凯兰崔尔拄着法杖,原本空灵的容颜带着明显的倦色,她正指挥着精灵们用自然魔法为重伤者进行紧急处理。
林凡站在高台上,俯瞰着这片他用计谋、勇气和“时沙怀表”的力量勉强守住的战场。胜利了,但这胜利的味道,只有铁锈与死亡。
他视野中的系统UI,小地图上代表敌军的红色浪潮正在向北退去,但己方的绿色光点也黯淡了大片,伤亡统计数字冰冷地跳动着,触目惊心。
“清点伤亡,抢救伤员,加固防线!”林凡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呼喊而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斥候前出,监视敌军动向!”
命令下达,联军如同精疲力尽的巨兽,开始缓慢而痛苦地舔舐伤口。士兵们默默地搬运着同伴的遗体,收集着尚能使用的箭矢和武器,军医和精灵法师穿梭在伤员之间,压抑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林凡走下高台,踏着粘稠的血泥,巡视着他的军队。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阵亡将士的英灵之上。他看到了格隆那双发红的眼睛,看到了布兰诺强忍伤痛依旧挺直的身躯,看到了许多年轻士兵脸上还未散去的恐惧。
“我们赢了,伯爵。”格隆的声音嘶哑。
“是的,我们守住了。”林凡拍了拍他坚实的肩膀,目光扫过战场,“但我们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就在这时,一股毫无征兆的、尖锐的刺痛猛地刺入林凡的脑海!仿佛有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呃……”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伯爵!”格隆和身旁的亲卫连忙扶住他。
林凡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那刺痛感转瞬即逝,留下一种空洞的不安和心悸。几乎在同一时间,他视野边缘的系统UI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弹出一个极其短暂、几乎无法捕捉的警告提示: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空间扰动……信号源……南……错误……连接中断……】
南?东戴城?!
林凡猛地抬头,望向南方。夜幕开始降临,远方的天际线一片黑暗。但他仿佛能感觉到,在那片黑暗中,正有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在发生。这种感觉毫无理由,却无比强烈,如同溺水者感受到水压的急剧变化。
“林凡阁下,您怎么了?”凯兰崔尔走了过来,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林凡的异常以及那一闪而逝的、不寻常的能量波动。
“不知道……”林凡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按住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关于东戴城。”
凯兰崔尔闻言,也蹙起了秀眉,她闭上眼,仔细感知了片刻,缓缓摇头:“我无法感知到那么遥远的具体情况。但……‘虚空低语’的力量诡谲莫测,它能腐蚀空间,扭曲感知。您的‘时空道标’与这个世界紧密相连,或许……您感应到了某种源自空间的‘悲鸣’。”
空间的悲鸣……
林凡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眼前的惨胜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北境的威胁暂时击退了,但真正的危机,难道一直潜伏在他以为最安全的后方?
他看着南方那片沉沉的夜幕,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风暴,并未结束。它只是暂时转换了方向,正以更凶猛、更阴险的姿态,扑向了他毫无防备的家园。
“传令全军,抓紧时间休整。”林凡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我们必须尽快结束这里的战斗。”
他需要回去,立刻,马上!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开始在他心中疯狂滋长。伊莎贝拉!她还在等着我回去,等我,一定要等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