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第三下敲完，林逸的手指停在沙发扶手上，没再动。
他盯着茶几看了两秒。
刚才那杯喝剩的奶茶还在，杯子边上多了一枚青铜令。不像是放上去的，也不像掉下来的。它就那样出现了，安静地躺在纸张旁边，压住了“为什么月亮从来不迟到”那行字。
林小萌抬头看了一眼哥哥。
林逸没说话，伸手把青铜令拿了起来。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上来，纹路清晰，正面刻着一个“逸”字，背面是云雷纹和一道闭合的门形图案。他用拇指擦了擦边缘，铜锈没掉，说明不是新做的。
这东西他认得。
小时候师父说过，隐门传人成年后，若道行入世有成，掌门就会送出召令。不是电话，不是信息，也不是信件。它会自己出现，出现在你最放松的地方。
林逸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t恤，脚上的拖鞋，还有手边空了一半的奶茶杯。
他扯了下嘴角：“挺会挑时候。”
林小萌站起身，走到厨房，拿出一包热奶茶粉，撕开倒进杯子，加热水冲好，轻轻放在林逸旁边的茶几上。
“要我陪你去吗？”她问。
林逸摇头：“这次不行。”
“他们让你回去当掌门？”
“差不多。”
林小萌没再问。她坐回电脑前，手指搭在键盘上，但没打字。屏幕还停留在“逸识课堂”第二课的界面，标题写着《时间为什么会偷懒》。
客厅很安静。
只有热水器滴答响了一声。
林逸把青铜令翻过来又翻过去，最后把它放在掌心，闭上眼睛。
他记得最后一次见师父，是在山门口。那天也这么安静。
师父说：“你走吧，去外面待着。什么时候别人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的所作所为能让天下少一分苦，你就回来。”
那时候他才十六岁，刚接任护道者不久。
他走了，带着妹妹，住进城市，开了直播，讲星座、讲黑洞、讲冰箱为啥半夜响。他不说医术，不提武道，连轻功都只用来抢最后一罐草莓味奶茶。
他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结果现在，这枚令来了。
说明师门承认了——他确实让很多人少了一分苦。
不是靠打架，不是靠显摆本事，而是靠把难懂的东西说得简单点，让普通人也能抬头看天。
林逸睁开眼，喝了口热奶茶。
甜的。
他笑了下：“还挺准时。”
林小萌转头看他：“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
“直播呢？”
“请个假。”
“课程怎么办？”
“你接着做。我已经录了三节备用课，够播半个月。后面的内容按咱们原来的节奏来，别停。”
林小萌点点头，打开后台，开始调整排期。
林逸把青铜令放进裤兜，拿起手机，点开直播软件。
粉丝在线人数还在涨。有人刷“逸神今天讲啥”，有人问“逸哥别鸽，我们等你更新”。
他点了开播。
镜头对准自己，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家人们。”他说，“今天不讲课了。”
弹幕立刻炸了。
【？】
【出事了？】
【是不是累着了】
林逸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没事。就是明天要出门一趟，可能信号不好，得歇几天。”
【去哪啊】
【旅游？带我！】
“回老家。”
【逸哥老家在哪】
“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
【神秘】
【该不会是修仙门派吧】
林逸没回答，只是笑了笑：“逸识课堂不会停，我妹会继续更新内容。你们想学啥，尽管提。只要我能讲明白的，都会说。”
弹幕刷起一堆“保重”“早点回来”。
他看了眼，关掉直播。
手机刚锁屏，裤兜里的青铜令突然微微发烫。
不是烧手那种烫，是温的，像被人握过很久。
林逸皱了下眉。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掌门不仅发了召令，已经开始催程了。越靠近山门，令越热。要是一直不动身，最后能烫到冒烟。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拖鞋踢踢踏踏走到阳台。
夜空干净，星星不少。
他抬头看了一会儿，想起十年前第一次教妹妹认北极星的样子。那时候她才八岁，非说那是外星飞船的灯。
现在她能独立建模，能解码外星信号，能设计教学系统。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趟回去，也算有个交代了。
林小萌走过来，递上一件外套。
“明早我送你到机场。”
“不用。我自己走。”
“那你路上小心。”
“嗯。”
“要是他们逼你留下来当掌门……”
“我说了算。”林逸打断她，“没人能逼我做什么。我只是回去一趟，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林小萌没再说话。
她知道哥哥的脾气。表面懒，其实心里门儿清。该躲的时候躲，该上的时候，比谁都快。
就像那次在太平洋基地，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失踪科学家的儿子，结果他一个人灭了整个“天幕”核心。
她转身回屋，开始整理哥哥的行李。
一套换洗衣物，两包草莓味奶茶粉，充电器，笔记本，还有那个装着父亲遗物的小木盒。
她把东西放进背包，拉好拉链，放在玄关。
然后回到客厅，发现林逸还站在阳台，背影没动。
她没打扰他，只是悄悄泡了杯新的热奶茶，放在茶几上。
十分钟后，林逸走进来，脱掉拖鞋，换上运动鞋。
他拿起背包，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
“小萌。”
“嗯？”
“直播密码是你的生日。要是系统出问题，你自己改。”
“知道了。”
“别熬夜。”
“你也是。”
林逸拉开门。
夜风吹进来，吹动了茶几上的打印纸。那张写着《为什么月亮从来不迟到》的教案被掀起来一角，又落下去。
他走出去，顺手关门。
咔哒一声。
屋里只剩林小萌一个人。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杯还在冒热气的奶茶。
突然，茶几上的青铜令动了一下。
不是滑动，也不是震动。
它是自己翻了个面，原本朝下的门形图案，现在朝上了。
与此同时，林逸走在楼下巷子里，裤兜里的令变得温热。
他脚步没停，拐过街角，走向地铁站。
凌晨的街道没什么人。
他一边走，一边摸出手机，给林小萌发了条语音：“到了告诉你。”
刚发完，前方路灯忽闪了一下。
林逸停下。
他感觉到一股牵引力，来自裤兜。
青铜令越来越热，几乎要烫穿布料。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道提醒。
要么他自己走，要么师门直接启动传送阵。
他叹了口气，加快脚步。
地铁口就在前面。
他掏出交通卡，准备刷卡进站。
就在这时，裤兜里的青铜令猛地一震。
一股热流窜上手臂。
林逸低头一看，卡还没刷，人已经不在原地。
他站在一条石阶前。
身后是城市灯火。
身前是一扇半开的铁门，门上挂着块旧牌子，写着“青山养老院”。
可他知道，这不是养老院。
这是隐门的入口。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
星星的位置变了。
刚才还在东边的北斗七星，现在偏到了南边。
他摸了摸裤兜，青铜令已经冷却。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上石阶。
铁门在他经过时无声关闭。
石阶尽头，雾气弥漫。
远处传来钟声。
一下，两下。
林逸握紧背包带，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