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然躺回床上时，脑子里已经把原主落水前的记忆过了三遍。御花园那日，她奉命去给东侧暖阁送新浆洗的桌布，路过假山水池时，背后突然被人猛推了一把——那力道又急又狠，绝不是无意碰撞。
“小莲，”她唤来刚才那个小丫鬟，“我落水前，你在附近见过谁？”
小莲皱着眉回想：“那日风大，御花园里人不多……哦对了！好像看见庶妃娘娘宫里的锦书姐姐在假山后徘徊，她平时就瞧不上咱们这些外放来的宫女，总爱挑刺儿。”
顾倾然指尖在被面上轻轻点着。庶妃是九阿哥胤禟的生母表亲，在后宫不算得势，却一向依附八爷党。原主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怎么会碍她的眼？
“系统，能调取那日假山附近的人影记录吗？”
“叮！权限不足，只能模糊捕捉到一个穿藕荷色旗装的身影，身高与锦书相符。”
藕荷色旗装……顾倾然记起来了，原主的记忆里，锦书最常穿这件。看来线索多半在她身上。
第二日，顾倾然借着“谢恩”的由头，提着一小包从苏州带来的桂花糕，往庶妃的景仁宫走去。她没直接找锦书，反而在宫门口“偶遇”了庶妃身边的掌事嬷嬷。
“嬷嬷万福，”她屈膝行礼，将桂花糕递过去，“前些日子蒙娘娘宫里的姐姐照拂，这点家乡点心不成敬意，还请嬷嬷笑纳。”
掌事嬷嬷打量她两眼，见她眉眼温顺，说话得体，便接了糕点：“你就是那个落水的沈宫女？身子好些了？”
“托娘娘的福，好多了。”顾倾然垂着眼，声音放得更柔，“只是那日落水时，好像抓掉了推我的人衣袖上的一颗银扣，可惜当时昏沉，没看清是谁……”
她故意顿了顿，眼角余光瞥见嬷嬷的脸色微变。
“银扣？”嬷嬷追问，“什么样的银扣？”
“是朵小小的玉兰花样式，边缘好像还有点磨损。”顾倾然描述得细致，心里却在冷笑——这银扣是她让系统凭空生成的“线索”，专治这种藏着掖着的心思。
嬷嬷果然没再多问，只让她回去好生歇着。顾倾然走出景仁宫时，恰好撞见锦书从里面出来，对方看她的眼神带着怨怼，袖口处果然有个细微的补丁。
傍晚时分，小莲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姑娘！锦书被掌事嬷嬷罚去浣衣局了！听说……是弄丢了庶妃娘娘赏赐的银扣，还撒谎遮掩！”
顾倾然正在灯下翻看系统刚奖励的“宫廷生存手册”，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手册上用朱笔标注着各宫势力分布，连哪位太监是哪个阿哥的眼线都写得明明白白，比她预想的有用得多。
“只是罚去浣衣局？”小莲有些不解，“推人落水可是大罪。”
“她是庶妃宫里的人，总要留点颜面。”顾倾然合上手册，“但经此一事，往后再没人敢轻易欺负我们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太监的唱喏：“四阿哥传沈清辞去雍和宫问话——”
顾倾然和小莲都愣住了。四阿哥？他怎么会突然找自己？
雍和宫的偏殿里，檀香更浓。胤禛坐在靠窗的紫檀木椅上，手里翻着一本奏折，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愈发冷硬。
“你倒是比我想的聪明。”他头也没抬，声音没什么温度。
顾倾然屈膝站着，不卑不亢：“奴婢不明白四爷的意思。”
“景仁宫的银扣，是你故意说的吧。”胤禛合上奏折，抬眼看向她，目光锐利如刀，“你既知道锦书是八爷那边的人，还敢动手，就不怕引火烧身？”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顾倾然心里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奴婢只知谁推我落水，便要讨回公道。至于其他，奴婢不懂，也不想懂。”
胤禛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问：“你想换个去处吗？”
顾倾然猛地抬头。
“养心殿缺个抄录文书的宫女，”他缓缓道，“去不去？”
养心殿是皇帝常居之地，离权力中心最近，也最危险。可比起浣衣局，那里能接触到的信息，能避开的纷争，显然更多。
“奴婢愿去。”顾倾然深吸一口气，屈膝行礼，“谢四爷恩典。”
走出雍和宫时，晚风带着凉意。顾倾然摸了摸袖袋里的“宫廷生存手册”，忽然觉得，这趟清朝之行，或许比她预想的还要波澜壮阔。而那位看似冷漠的四阿哥，又为什么要帮她？
她不知道，身后的雍和宫里，胤禛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这个叫沈清辞的宫女，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到了养心殿，顾倾然才知这里规矩有多严。每日天不亮就得起身，抄录文书时连呼吸都得放轻，稍有差池便会被总管太监训斥。好在她心性沉稳，又有系统暗中提点，很快便适应了节奏。
这日抄完奏折，她正收拾笔墨，忽听殿外传来争执声。原来是八阿哥胤禩派人送来一箱江南绸缎，却被雍正帝身边的李德全挡在门外。“万岁爷说了，如今国库紧张，这些奢靡之物就不必送来了。”李德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顾倾然低头研墨，耳尖却捕捉着门外的动静。八爷党这是想借送礼试探皇帝态度？她悄悄将此事记在心里，打算入夜后录入系统档案。
入夜，她正对着系统梳理白日见闻，窗外忽然传来轻响。抬头一看，竟是四阿哥胤禛站在窗外，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今日八爷送礼之事，你怎么看？”他低声问，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小册子上。
顾倾然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奴婢只知各司其职，不敢妄议朝政。”
胤禛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道：“明日随朕去一趟户部，帮着核对账目。”
顾倾然一愣，随即应下。她知道，这是胤禛给她的机会，也是一场考验。前路迷雾重重，但她握紧笔杆的手，却比以往更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