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还在响，安保的对讲机噼里啪啪地传出调度指令。程知遥的手已经贴上了员工卡，指尖能感觉到读卡器的微弱震动。
她没再犹豫，把卡刷了下去。
“嘀”一声轻响，门锁弹开。她低头快步走进去，帽子压得很低，护目镜边缘泛着一层薄汗。
仓仔突然在耳边炸出一行字：【体温39.1c，易容胶将在7分钟内融化脱落】
她脚步顿了一下，立刻拐向右侧那条标着“管道检修”的窄道。通道低矮，头顶的通风管滴着冷凝水，脚下的金属格栅发出空洞的回响。
身后没有追喊，说明刚才那一秒她混过去了。
但她知道，现在才刚开始。
这身制服只能撑到易容胶完全失效前。她得在脸皮掉下来之前找到更安全的路线。
走廊尽头有个t字路口，左边是主控区，右边是设备间，正前方写着“b区管网维护”。她选了最后一条。
刚靠近，就听见前方传来机械运转声。她贴墙蹲下，从背包里摸出发卡，轻轻撬开脚边的通风盖板。
一股热风扑面而来，带着机油和金属烧焦的味道。
她翻身钻进去，动作利落。夹层空间狭窄，她只能匍匐前进。身上的冲锋衣被卡住两次，她干脆扯掉外层，只留工装裤和背心。
爬了大概十米，前方墙面嵌着一块小屏幕，正在轮播各个区域的画面。
她放慢动作，盯着屏幕。
画面突然定格——是她刚刚走过的检修通道。镜头缓缓推进，停在一滴暗红色的血迹上。那是她左臂渗出来的，刚才擦过墙壁时留下的。
下一秒，画面切换。
一只泛着红光的机械义眼出现在屏幕上，瞳孔不断缩放，像是在追踪什么。视角很稳，操作者非常熟练。
她认得这只眼睛。
姜明川。
她屏住呼吸，手指悄悄碰了下仓仔：“他看多久了？”
仓仔文字气泡一闪：【最后一次数据调取发生在47秒前，Ip源来自b7区隔离终端，加密等级S级——只有叛逃研究员能接入】
她咬紧后槽牙。
他还活着，而且进了系统。
问题是，他在帮谁？
如果他是敌方，早就上报她的位置了。可到现在为止，没人来抓她。
除非……他也在躲。
她冷笑一声，心里默念：“既然你在看，那就别怪我顺你的路走。”
她不再刻意隐藏痕迹，故意用膝盖蹭过一段铁管，发出刺耳摩擦声。紧接着，她踢落一块松动的金属片，让它滚向另一侧通道。
摄像头果然转动，追着声音去了那边。
她趁机反向爬行，找到另一个出口。掀开盖板时，下面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墙上喷着荧光箭头，指向“能源中枢预备通道”。
她跳下去，落地很轻。
护目镜角落，仓仔又弹出提示：【伪装完整度62%，预计三分钟后面部结构开始明显变形】
她抬手摸了下脸颊，皮肤发烫，有轻微起泡感。再过几分钟，这张脸就会露出本来模样。
得想办法降温。
她环顾四周，发现墙角有个小型冷却阀，连着一根粗管。她走过去，打开阀门，一股冷雾喷出。
她把袖子撕成两截，浸湿后缠在脖子和手腕上。体温计数字开始缓慢下降。
【当前体温38.4c，易容胶分解速度减缓】
她松了口气，正准备继续前进，忽然听见头顶传来轻微嗡鸣。
抬头一看，天花板角落有个圆形探头，正缓缓转向她。
她立刻蹲下，背靠墙壁。
探头停了几秒，又转了回去。
她没动，等了整整一分钟，确认它不会再回来，才重新起身。
前面不远就是预备通道入口，门是半开的，里面漆黑一片。她摸出电磁匕首握在手里，慢慢靠近。
就在她要迈进去时，护目镜突然闪出一条新消息：
【检测到远程信号注入，来源：b7区终端。附加信息包已接收，是否开启？】
她愣住。
姜明川发来的？
她盯着那条提示，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
如果是陷阱，点开可能直接暴露位置。但如果是情报，错过就是死路一条。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是”。
信息包展开，是一段简短坐标加一行字：
**“别进主通道，激光网覆盖三层。走底部排水管，接通风井可绕到实验室后墙。”**
后面还附了一张结构图，标注了唯一安全路径。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写攻略了？
她收起匕首，转身走向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牌上写着“废水排放口”。
她用力拉开，一股潮湿的腐臭味冲出来。
里面确实有条一人高的排水管，倾斜向下，内壁布满滑腻青苔。
她皱眉：“这谁设计的逃生路线，跟下水道刺客似的。”
但她还是钻了进去。
管子很长，坡度越来越陡。她不得不手脚并用往下爬。手套打滑了好几次，差点摔下去。
中途她停下来一次，回头望了一眼入口。远处的光已经变成一个小点。
她掏出护目镜检查状态：【伪装完整度41%，面部表层胶质出现裂纹】
她摸了下脸，确实有东西在剥落。她干脆撕下一小块，扔进下方黑暗里。
反正快撑不住了，不如早点适应真面目。
又爬了十分钟，前方出现微弱蓝光。她加快速度，终于看到出口。
外面是个圆形通风井，四面都是金属梯。她爬上几级，找到对应位置的通风口，用力推开。
冷风灌进来。
她探头一看，外面是另一条走廊，比之前干净很多，地面铺着防静电板，墙上挂着“核心实验室-禁止通行”的警示牌。
她跳出去，贴墙站定。
护目镜更新提示：【当前位置：浮岛深层区，距离目标实验室直线距离187米】
她刚想动，仓仔突然疯狂闪烁：【警告！前方三十米处设有动态识别摄像头，具备活体虹膜扫描功能，伪装无法通过！】
她立刻缩回阴影里。
走廊灯光忽明忽暗，像是电力不稳定。她抬头看天花板，发现通风管道上有几个检修口。
如果能爬上去，或许可以绕过摄像头。
她正要行动，护目镜又跳出一条新消息：
【远程信号再次接入，b7区终端发送语音片段，是否播放？】
她点了确认。
姜明川的声音传出来，压得很低，断断续续：“……别相信广播通知，乙区根本没有泄漏。他们用这个逼人撤离，是为了清空监控死角……你现在的位置，三分钟后会有巡查队经过……走顶上。”
声音结束。
她盯着通风口，没动。
这家伙怎么知道她在这儿？
难道他的摄像头也拍到了她？
她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忽然伸手，在通风口边缘抹了一下。
指尖沾到一点湿痕。
不是水。
是油。
她眯起眼。
刚才那个摄像头转动的时候，角度太精准了，根本不像是随机巡逻。
是有人在操控。
而这个人，一直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没再犹豫，抓住金属格栅，翻身跃上顶部。动作干脆利落，靴底踩在管道上发出闷响。
她沿着主风管往前爬，速度很快。
五分钟后，前方出现岔路。左边通往实验室后墙，右边通向未知区域。
她正要选左边，护目镜突然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异常数据流，来源仍是b7区终端。附加指令：右转，第三接口停下，等我接入你的眼镜】
她停下。
等他接入？
什么意思，要黑进她的系统？
她手指悬在拒绝键上。
可如果拒绝，可能就错过了唯一能带她穿过激光网的人。
她咬牙，点了“允许连接”。
三秒后，护目镜视野中央出现一个倒计时：【连接建立中，剩余时间：00:58】
她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倒计时走到一半时，她忽然低声说：“姜明川，你要是敢坑我，我就把你那只破眼睛挖下来当纪念品卖。”
话音刚落，护目镜画面一闪。
整个视野被分割成两半。左边是她眼前的通风管，右边是另一个视角——一间昏暗的房间，墙上全是屏幕，中间坐着一个人。
背影瘦削，穿着破损的灰色长袍，左手缠着绷带，右眼的位置嵌着一枚泛红光的机械装置。
正是姜明川。
他坐在终端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然后，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摄像头。
虽然只是画面，但她感觉他是在看她。
他对她说：“你比我想象中胆子大。”
她冷笑：“你也不像会救人的样子。”
他没回应，只说：“还有十二秒，我会暂时接管你的视觉系统，引导你避开所有监控节点。期间你不能眨眼，也不能移动视线，否则连接中断，你会立刻暴露。”
她点头：“来吧。”
倒计时归零。
她的视野瞬间被控制。
身体不能动，眼球不能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画面开始移动，沿着通风管向前推进。
她感觉自己像成了一个提线木偶，被人牵着走。
前方出现三个分叉口，她的“眼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右边那条。
爬行约二十米后，前方通风口透出红光。
她知道那是红外感应区。
但就在她以为要停下的时候，视野突然向下偏转。
一块地板缓缓移开，露出下面一条极窄的缝隙。
一个机械手臂伸出来，轻轻托住她的脚踝。
她整个人被缓缓放下。
双脚落地时，眼前是一堵白墙，墙上只有一个按钮。
护目镜弹出最后一行字：
【按下它，门会开七秒。之后你自己走。】
她盯着那个按钮，没动。
身后通风口传来轻微响动。
她猛地回头。
只见一张纸条从缝隙里飘出来，落在地上。
她弯腰捡起。
上面写着两个字：
“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