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铜铃在午后晃了晃,进来个穿中学校服的男生,背着书包,一进门就捂着嘴猛咳,咳得肩膀一耸一耸,脸都憋红了。林薇赶紧递过水杯,他灌了两大口,才算顺过气来。
“咳了多久了?”陈砚之放下手里的药杵,走过来摸了摸男生的额头,“没发烧啊。”
“快俩礼拜了,”男生嗓子哑得像磨砂纸,“刚开始是感冒,后来感冒好了,咳嗽却越来越厉害,尤其晚上,躺床上能咳到后半夜,痰还特别少,嗓子眼痒得像有小虫子爬。”
林薇已经拿出听诊器,示意他坐直:“张嘴我看看舌苔。”男生乖乖张开嘴,舌苔薄白,舌尖有点红。“吸气——”听诊器在他后背游走,“呼——再深吸。”她直起身,对陈砚之说,“肺音有点粗,没啰音,不像有痰堵着。”
陈砚之接过听诊器听了听,又捏了捏男生的手腕:“脉浮而数,舌尖红,干咳无痰,这是风燥伤肺啊。是不是总觉得嗓子干?想喝水又喝不了多少?”
男生连连点头:“对对对!尤其早上起来,嗓子干得像要冒烟,使劲咳还会疼,我妈给我煮了冰糖雪梨,喝着甜丝丝的还行,可咳得更凶了。”
“那是因为你这燥咳,得用润的,但不能用甜腻的,”林薇拿过药柜上的麦冬,“冰糖雪梨太甜,反而会把燥邪闷在里面。你看这麦冬,长得像小纺锤,泡水能润喉,还不生痰。”
陈砚之已经开始抓药:“得用桑杏汤加减。桑叶、杏仁各十克,杏仁得去皮尖,不然带点小毒;沙参十五克,润肺的主力;象贝母六克,化痰但不燥;栀子皮三克,别用栀子仁,太苦寒,皮能清表热;梨皮三十克,就用你家吃剩的梨皮,洗干净煮进去,比药房的梨膏还接地气。”
“要不要加灸?”林薇拿出艾灸盒,“我看他手都凉,是不是有点风寒没散干净?”
“先别急着灸,”陈砚之摇头,“他这嗓子红得发亮,灸了怕上火。先用刮痧板刮刮脖子后面的风池、风府,把表邪刮出来。”他找出牛角刮痧板,蘸了点橄榄油,“低头,放松。”
男生梗着脖子,陈砚之的板在他颈后轻轻刮了几下,立刻出了道红痕。“哎哟,有点疼。”“疼就对了,这是风燥堵在这儿了。”刮完脖子,陈砚之又在他手腕的列缺穴按了按,“这里酸不酸?”“酸!”“这是肺经的络穴,按按能止咳。”
林薇在旁边配外用药:“再给你做个药枕,把枇杷叶、桑白皮、桔梗烘干了装进去,晚上枕着睡,枇杷叶能清肺热,桑白皮能降气,桔梗开宣肺气,三管齐下,梦里都能止咳。”
“那我能吃啥啊?”男生吸了吸鼻子,“我妈不让我吃薯片,连可乐都藏起来了。”
“能吃的多了,”陈砚之把药包好,“蒸山药,别放糖;银耳泡发了煮百合,加两颗蜜枣就行;早上喝碗大米粥,配点凉拌萝卜丝,萝卜能顺气,还不燥。”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是不是总用空调?”
男生愣了愣:“是啊,教室开,家里也开,不然热得慌。”“赶紧停!”林薇接过话,“空调抽湿太厉害,你这燥咳就是被空调吹出来的。晚上睡觉开点窗,实在热就搬个小风扇,摇头吹,别对着人。”
陈砚之把药单递给他:“水开了下药材,大火烧开转小火煮十五分钟,倒出来再加水煮十分钟,两次混在一起,分三次喝,温着喝,别放凉。喝完药别出门,捂层薄汗出来最好。”
男生拎着药包要走,林薇塞给他个小袋子:“这是川贝粉,每次喝完药冲一勺,别用开水,温水就行,免得破坏药性。”
刚出门口,男生又跑回来:“对了,我能吃冰棍不?就绿豆沙的。”陈砚之隔着玻璃门摆手:“想都别想!等你早上起来不咳了,我请你吃冰糖炖梨——我炖的,保证没那么甜!”
男生走后,爷爷从里屋出来,翻看药单:“桑杏汤去了豆豉,加了梨皮,改得好。现在的孩子天天待在空调房,燥邪里总混着点寒,太燥的药受不了,得带点家常味,才好坚持喝。”
林薇把药枕塞进布袋:“我这就去烘干药材,争取让他今晚就能用上。”陈砚之看着窗外的太阳:“希望明天别太热,让这孩子透透气,比啥药都管用。”
药香混着刮痧油的味道在屋里飘,林薇突然笑了:“刚才他刮脖子那表情,像只被拔了毛的小公鸡。”陈砚之也笑:“等他不咳了,说不定得来谢咱们,到时候让他把薯片分你半袋——当然,得是番茄味的,烧烤味太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