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铜铃在上午十点响了两声，进来个穿西装的年轻人，领带松垮垮挂在脖子上，一手扶着左肩，进门就往椅子上瘫，疼得直抽气：“医生，快救救我这脖子，转都转不动了，刚才开车来的路上，扭头看后视镜都得整个身子跟着转。”
陈砚之正在给药柜除尘，闻言放下鸡毛掸子，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肩膀，指尖一按，年轻人“哎哟”一声蹦起来：“就这儿！像有根筋别住了，又酸又胀，夜里睡觉都得垫个毛巾卷才舒服点。”
林薇递过热水杯，打量着他：“看你这打扮，是坐办公室的吧？是不是总低头看电脑、刷手机？”
年轻人猛点头：“可不是嘛，天天对着电脑改方案，改完又抱着手机刷报表，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下午，上周开始脖子就不得劲，昨天部门聚餐喝了点啤酒，今早起来直接动不了了。”
陈砚之让他坐直，手指顺着颈椎一节节往下按，按到第三节时，年轻人疼得龇牙咧嘴。“颈椎曲度变直了，”陈砚之直起身，“长期低头导致的，肌肉紧张得像拉满的弓弦，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压迫神经。”
“那得吃啥药啊？”年轻人急着问，“我同事说他贴膏药管用，我也买了两盒，贴上去火辣辣的，反而更疼了。”
林薇接过话：“你这是气滞血瘀夹着点风寒，那膏药怕是加了辣椒素，光刺激皮肤不管用，还得从根上舒经活络。”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推拿油，“先给你松松肌肉，等下再扎几针。”
陈砚之已经开始调配药膏：“我给你配点外用的，用羌活、独活、葛根磨成粉，加凡士林调成膏，抹在脖子上，既能祛风除湿，又能缓解肌肉紧张，比你买的膏药温和。”
年轻人趴在诊疗床上，林薇倒了点推拿油在掌心搓热，顺着他的颈肩肌肉推拿，力道由轻到重。“疼就说啊，别忍着。”“有点酸……哎，舒服！”年轻人哼唧着，“比我们公司楼下的按摩店按得舒服，他们总往死里摁。”
“那是他们不懂穴位，”林薇边按边说，“你这斜方肌紧张得厉害，得按风池、肩井这些穴，才能把淤堵的气血推开。”推拿到半小时，年轻人后颈已经出了层薄汗，林薇直起身：“现在试试转头，是不是松快多了？”
年轻人慢慢转头，惊喜道：“真能动了！刚才进门时只能转十度，现在能转三十度了！”
陈砚之已经备好银针：“再扎几针巩固一下。取天柱、大椎、肩髃——这几穴能通经活络，缓解颈肩疼痛。”他消毒后，银针快速刺入穴位，捻转几下，“有酸胀感吗？”“有！顺着胳膊往下窜！”“这是得气了，说明气血通开了。”
林薇在旁边配药：“再给你开点口服的，用葛根汤加减，葛根十五克，能解肌发表，专门治项背强痛；桂枝、麻黄各六克，温通经络；再加白芍十二克，柔肝缓急，跟桂枝配着，能缓解肌肉痉挛。”
“这药苦不苦？”年轻人探头看药包，“我从小怕吃药。”
“加了生姜和大枣，能调味，”陈砚之把药包好，“煎药的时候放三片生姜、五颗大枣，大火烧开转小火煎二十分钟就行。喝完药可能会出点汗，那是好事，把风寒湿邪带出来。”
年轻人接过药包，又问：“那我上班的时候得注意啥？总不能一直不看电脑吧？”
“每小时起来活动五分钟，”林薇拿出个小图册，上面画着颈椎操示意图，“就做这几个动作，仰头看天花板，左右转头，扩扩胸，比你一直坐着强。对了，电脑屏幕得跟视线平齐，别总低头盯着，手机也少刷。”
陈砚之补充道：“晚上睡觉别用太高的枕头，垫个荞麦枕，高度以自己拳头为准，让颈椎能放松。还有，别再喝啤酒了，生冷的东西会让气血更淤堵。”
年轻人连连点头，起身时活动了下脖子，果然灵活多了：“太谢谢你们了，我这就回去煎药，下午上班就按你们说的，每小时起来活动活动。”
他刚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我那同事也有这毛病，他总说手麻，能让他也来看看不？”
“赶紧让他来，”林薇笑着说，“手麻可能是神经受压了，得早点调，别拖成慢性病。”
年轻人走后，陈砚之收拾着银针：“现在的办公室族，十个里有八个颈肩有毛病，都是久坐不动闹的。”
林薇把推拿油收好：“所以啊，咱们不光要治病，还得教他们怎么预防，不然治好了还得犯。”她指着墙上的养生海报，“等下再打印点颈椎操示意图，贴在门口，让他们进门就能看着。”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药柜的“葛根”“桂枝”标签上，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和推拿油的清冽气息。葆仁堂里的时光总是这样，在问诊、配药、叮嘱里慢慢淌，就像那些被揉开的颈肩肌肉，在细心调理中，一点点回到该有的舒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