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在灵膳房铩羽而归,哭哭啼啼地找到了其兄,外门执法堂执事——柳云峰。
这柳云峰年约三十,面容白净,眼神却带着几分阴鸷,筑基巅峰的修为在外门弟子中算是佼佼者,加之执掌部分执法权柄,平素里颇有些威望。听闻妹妹受了“欺负”,还是被几个新来的、尤其是那个靠关系进来的废物弟弟的姐姐欺负,顿时觉得颜面受损,一股邪火涌上心头。
“不过几个走了狗屎运的乡下丫头,也敢在外门撒野!”柳云峰冷哼一声,“依依你放心,哥哥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她们不是嚣张吗?我就让她们知道,在这外门,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他并未立刻发作,而是先暗中调查了吴家姐妹近日的动向,尤其是她们与陈风冲突以及吴玥灵膳房事件的细节。当他得知吴麟当日挥手间便将陈风几人扫出院门,且自身气息难以看透时,心中也多了一丝忌惮,觉得此事或许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就此退缩,他柳云峰在外门积累的威信将荡然无存。
于是,他并未选择直接针对吴麟或武力挑衅,而是决定利用规则,从吴家姐妹的修行“纰漏”入手。执法堂执事的身份,给了他这个便利。
三日后,一纸由执法堂发出的“问询令”,送到了听竹小苑。言称接到弟子举报,怀疑吴家姐妹修行功法来历不明,可能涉及宗门禁忌,或与外界邪魔有染(隐射之前璃仙的幽冥魂引事件),需前往执法堂接受问询调查。
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辣。直接扣上了“功法不明”、“可能涉魔”的大帽子,若处理不好,轻则被废去修为逐出宗门,重则可能有性命之忧。
“岂有此理!简直是血口喷人!”吴铮接到问询令,勃然大怒,煞气不受控制地外放,将院中的石桌都震出了一丝裂纹。
吴璇和吴瑾也是面色凝重。她们心知肚明,这必然是柳云峰借题发挥,公报私仇。但执法堂名义上的调查,她们不能公然抗拒。
“功法来历,我们可解释为秘境奇遇。至于涉魔,更是无稽之谈,问心镜可证清白。”吴瑾冷静分析,“但怕就怕柳云峰在调查过程中,利用职权,故意刁难,甚至屈打成招。”
“他敢!”吴铮凤目含煞。
“去了就知道了。”吴璇压下心中忧虑,恢复清冷,“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倒要看看,这执法堂,是否真的能一手遮天。”
四姐妹准备前往执法堂。吴麟依旧躺在竹椅上,似乎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只是在那份问询令被送进来时,随意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姐,去吧,没事。”他懒洋洋地挥挥手,“就当去散散步,看看某些人演戏。”
他的镇定,无形中给了四姐妹一些底气。
执法堂,位于分云峰山腰一处较为肃穆的宫殿群中。殿内光线略显昏暗,气氛压抑。柳云峰端坐主位,两侧站着几名执法弟子,皆是一脸肃容。
“吴璇、吴瑾、吴铮、吴玥,你四人可知罪?”柳云峰一上来,便先声夺人,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她们。
吴璇上前一步,不卑不亢:“柳执事,不知我等所犯何罪?这‘问询令’上所言之‘功法不明’、‘可能涉魔’,可有真凭实据?”
柳云峰冷哼一声:“真凭实据?你四人入门不过月余,修为突飞猛进,尤其是你吴璇、吴铮,已达筑基中期,吴瑾、吴玥亦是筑基初期。如此进境,远超常人,所修功法绝非宗门所传《云岚练气诀》!若非得了邪魔传承或是修炼了禁忌功法,如何解释?”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女:“还有,据弟子举报,你四人在秘境中所获传承,与那叛徒璃仙所涉‘幽冥魂引’似有牵连!此事,你等作何解释?”
这完全是胡搅蛮缠,强行关联!
吴瑾开口道:“柳执事,修为进境快,乃是我等秘境机缘所致,功法亦为秘境中所得先贤正道传承,与邪魔无关。此事,当日秘境出口,仙使与执法长老皆有定论。至于璃仙之事,我等乃是受害者,发现并揭发其阴谋,何来牵连之说?此事亦有留影石与信物为证。”
她言辞清晰,逻辑分明,将柳云峰的指控一一驳回。
柳云峰脸色阴沉,他自然知道这些指控站不住脚,他的目的本就不是真的要定她们的罪,而是借机施压,逼她们就范,或者找出她们的“破绽”。
“巧言令色!”柳云峰一拍桌子,“秘境所得?谁能证明那是正道传承?说不定就是魔功伪装!还有,你吴玥在灵膳房公然使用不明药材,炼制诡异药膳,可有丹方备案?可有师尊准许?此乃违反门规之举!”
他开始揪住一些细枝末节的门规条文,无限放大。
吴玥被点名,有些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道:“我……我用的都是普通灵植和星辰石碎末,药膳效果是安神静心,并非毒药,很多师兄师姐都可以作证!丹方……丹方是我自己琢磨的……”
“自己琢磨?”柳云峰抓住话柄,厉声道,“无师自通?还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传承?未经报备,私自炼制、流传不明药膳,按门规,当废除相关修为,没收非法所得!”
他这分明是要将吴玥往死里整!
“柳云峰!你欺人太甚!”吴铮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筑基中期的气势全面爆发,与柳云峰筑基巅峰的威压悍然相撞!
轰!
殿内气流一阵激荡,几名炼气期的执法弟子被震得连连后退,脸色发白。
柳云峰眼中闪过一丝惊色,没想到吴铮的煞气如此凝练,竟能与他正面抗衡而不落下风!他心中忌惮更深,但面上更是恼怒:“怎么?还想在执法堂动手?反了你们了!给我拿下!”
他身后两名筑基中期的执法弟子应声而出,就要动手。
吴璇和吴瑾也立刻上前,与吴铮并肩而立,灵力暗涌。吴玥虽然害怕,也紧紧握住了小锅铲,站在姐姐们身后。
局势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执法堂门口传来,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哟,挺热闹啊。这是干嘛呢?唱大戏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吴麟不知何时靠在了门框上,双手抱胸,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柳云峰眉头紧皱:“吴麟?这里没你的事!滚出去!”
吴麟掏了掏耳朵,慢悠悠地走进殿内,目光扫过柳云峰,又看了看那两名蠢蠢欲动的执法弟子,嗤笑一声:“柳执事,你这执法堂,什么时候成了你柳家的一言堂了?说我姐姐们功法不明?涉魔?有证据吗?拿出来看看。”
“证据?本执事怀疑,就是证据!”柳云峰蛮横道。
“哦?”吴麟挑眉,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按照门规,执法堂执事怀疑弟子,需有初步人证或物证方可启动调查。柳执事,你的人证呢?物证呢?该不会就是令妹那张……受了委屈的嘴吧?”
他这话直接戳到了柳云峰的痛处,让他脸色瞬间涨红。
“还有,”吴麟不等他发作,继续道,“你说我四姐私自炼制不明药膳违反门规?我记得门规里确实有这么一条,但后面还有补充说明,‘若该药膳经鉴定,对宗门弟子有益无害,且炼制者无主观恶意,可酌情处理,甚至鼓励创新’。柳执事,你把我四姐那碗‘净心星辰羹’拿去鉴定过了吗?就敢直接扣上‘违反门规’的帽子?你这执法,是不是太……随心所欲了点?”
他竟对门规条文如此熟悉!而且句句在理,怼得柳云峰哑口无言!
柳云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吴麟:“你……你强词夺理!”
“是不是强词夺理,柳执事心里清楚。”吴麟懒洋洋地走到吴家四姐妹身前,将她们护在身后,面对着柳云峰,虽然姿态依旧散漫,但那眼神却让柳云峰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柳执事,我知道你想替你妹妹出气。”吴麟的语气平淡下来,却带着一股冷意,“但公报私仇,滥用职权,可是执法堂大忌。今天这事,到此为止。你若再纠缠不休,我不介意去找找戒律长老,聊聊关于执法堂执事该如何‘公正’执法的问题。”
他直接搬出了掌管宗门纪律、地位更在执法堂之上的戒律长老!
柳云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敢欺负新入门弟子,却绝对不敢招惹戒律长老!若真被捅到戒律长老那里,他这执事之位恐怕都保不住!
他死死地盯着吴麟,仿佛要将他看穿。这个看似废物的少年,言辞犀利,对门规了如指掌,更是有恃无恐!他到底有什么依仗?
权衡利弊,柳云峰知道今天这亏是吃定了,再闹下去,对自己绝无好处。他强行压下怒火和屈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一个吴麟!本执事……记下了!我们走!”
他狠狠一甩袖,带着几名执法弟子,灰头土脸地离开了执法堂。
一场风波,竟被吴麟三言两语,凭借对门规的熟悉和恰到好处的威胁,生生化解了。
吴家四姐妹看着挡在身前的弟弟,心中充满了暖流和震撼。
吴麟转过身,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模样,打了个哈欠:“搞定,收工。姐,以后这种货色,直接拿门规拍他脸上就行了,没必要动手,累得慌。”
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四姐妹知道,经此一事,她们在外门的处境,将截然不同。至少,明面上,不会再有人敢轻易借用执法堂的名义来刁难她们了。
而柳云峰,这个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暗处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