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的夜空像被泼了墨，星星格外明亮。虞清窈站在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的蓝宝石吊坠。身后浴室的水声停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肩膀。
在想什么？
厉墨琛的声音带着沐浴后的慵懒，温热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虞清窈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酒店沐浴露的茉莉花香。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
没什么。她轻声回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锁骨下方——那个金色星形标记在昏暗的房间里泛着微光，像一颗真正的星星。
厉墨琛顺着她的视线低头，喉结滚动了一下：还在想林微说的那些？
虞清窈转身面对他，手指悬在那个标记上方，犹豫着没有触碰：我只是...突然觉得好陌生。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五年了，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流着外星文明的基因。
厉墨琛的右眼闪过一丝银光，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贴上那个发光的标记。熟悉的暖流立刻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虞清窈眼前闪过实验室的画面——年轻的厉墨琛被绑在手术台上，温言举着针管逼近......
她猛地抽回手，踉跄后退两步撞上落地窗。记忆像决堤的洪水突然冲进脑海——五年前那个雨夜，她救下的不只是一个受伤的男人，而是一个正在逃亡的实验体。更可怕的是，她想起了那个被刻意遗忘的细节：昏迷前，是厉墨琛亲手将针管刺入她的颈动脉！
你...你早就知道...虞清窈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那天晚上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厉墨琛的表情凝固了。窗外的月光勾勒出他锋利的轮廓，右眼的银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清窈...
回答我！她几乎是喊出来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因为我的基因能稳定你的系统？
房间陷入死寂。虞清窈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远处沙漠的风声。厉墨琛站在那里，像一尊完美的雕塑，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的情绪。
最初...是的。
这个回答像一把刀直插心脏。虞清窈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窗框才能站稳。五年的婚姻，她以为的爱情，居然始于一场精心设计的基因匹配？
那后来呢？她哽咽着问，星星的出生...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厉墨琛猛地抬头，眼中银光大盛：不！星星是意外，但也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意外。他向前一步，却在看到她后退的动作时停住，清窈，我承认最初接近你有目的，但后来的一切都是真的。
虞清窈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怎么知道什么是真的？你连自己的基因都是人工合成的，连厉墨琛这个名字可能都是假的！
名字是假的，但感情是真的。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我可以用量子记忆向你证明...
别碰我！虞清窈躲开他伸来的手，我需要...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她抓起外套冲向门口，却在握住门把时被厉墨琛从身后抱住。他的气息包裹着她，强壮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紧。
放开！
外面零下十五度，你会冻死的。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我睡沙发，你睡床。明天...明天我们再谈。
虞清窈僵硬地点头，等他松开手后立刻逃向大床，连外套都没脱就钻进了被子里。她背对着房间，听见厉墨琛沉重的脚步声走向沙发，然后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黑暗中，她盯着墙壁上的光影，思绪乱成一团。那个雨夜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厉墨琛苍白的脸，他手上发光的蓝色液体，还有针头刺入皮肤时的刺痛...她一直以为是温言给她注射的cR-721，没想到居然是厉墨琛本人！
被子下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后颈，那里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疤痕。虞清窈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她爱了五年的男人，居然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她。更可怕的是，她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他是实验体cR-721？是的复制品？还是某个外星文明的载体？
沙发方向传来翻身的声音，虞清窈屏住呼吸。几分钟后，她悄悄转头，借着月光看见厉墨琛仰面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他的衬衫敞开，那个金色标记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虞清窈轻轻起身，光脚踩在地毯上，无声地走向浴室。关上门后，她打开水龙头，让水流声掩盖自己的啜泣。镜子里的女人眼睛通红，脖子上还留着昨晚厉墨琛留下的吻痕——现在想来，每一次亲密接触，他是不是都在监测她的基因状态？
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发烫的脸颊。抬头时，目光落在洗漱台上的剃须刀——上面缠着几根黑色短发。虞清窈的心跳加速，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不，我不能...
但手已经自动伸向那些发丝。她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包好，然后从自己头上拔下几根长发。亲子鉴定——这是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如果厉墨琛连最初的相遇都是设计好的，那他对虞星昼的感情又有几分真实？
将样本藏进口袋，虞清窈深吸一口气走出浴室。沙发上，厉墨琛似乎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她蹑手蹑脚地走向床头柜，拿起自己的手机，然后退回浴室。
锁上门，她拨通了林微的号码。
清窈？凌晨三点？林微的声音带着睡意。
我需要你帮我做个亲子鉴定。虞清窈压低声音，现在，马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怀疑星星不是厉哥的孩子？
我怀疑一切。虞清窈的指甲掐进掌心，包括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
林微叹了口气：听着，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但厉哥对你——
帮不帮？虞清窈打断她，不帮我找别人。
...好吧。林微妥协了，我在1207房间，现在过来。
挂断电话，虞清窈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厉墨琛。月光下，他的轮廓英俊得近乎虚幻，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希腊神像。她曾无数次为这张脸心动，现在却只觉得陌生和恐惧。
轻轻带上套房的门，虞清窈裹紧外套走向电梯。走廊的壁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黑色的伤痕。
1207房门前，她刚抬手要敲门，门就开了。林微穿着皱巴巴的t恤和睡裤，头发乱蓬蓬的，但眼神异常清醒。
进来吧。她侧身让路，样本带来了？
虞清窈递上纸巾包：他的和我的。
林微接过样本，走向房间角落的便携式检测仪——这显然是厉墨琛团队的标准装备。她熟练地操作着仪器，同时偷偷观察虞清窈的表情。
你知道cR-721的基因序列很特殊，普通亲子鉴定可能不准确，对吧？
虞清窈坐在床沿，双手紧握：我只想知道真相。
有时候真相很伤人。林微意有所指，尤其是当它被断章取义的时候。
仪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开始分析样本。虞清窈盯着那个小小的显示屏，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十五分钟——她生命中最漫长的十五分钟。
清窈，林微突然开口，五年前那个雨夜，厉哥确实给你注射了cR-721样本，但你知道为什么吗？
虞清窈冷笑：因为他需要我的基因稳定他的系统。
不全是。林微摇头，当时温言的人已经包围了医院，如果他不立刻激活你的基因兼容性，你们两个都会死。她顿了顿，他选择了让你活下来，代价是自己的系统可能崩溃。
虞清窈愣住了：他...没告诉过我这些。
因为他觉得愧疚。林微苦笑，利用你是事实，爱上你也是事实。在厉哥的世界里，这两件事并不矛盾。
仪器发出的一声，结果出来了。林微看了一眼屏幕，表情变得复杂。
怎么样？虞清窈的声音发抖。
林微将屏幕转向她：99.9999%亲子关系确认。星星毫无疑问是你们的孩子。她补充道，而且从他的基因序列看，这个孩子的诞生完全是个奇迹——cR-721和地球人的自然受孕成功率不到0.001%。
虞清窈盯着那个数字，泪水再次涌出。至少这一点是真实的——虞星昼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不是某个冰冷实验的产物。
谢谢。她哑着嗓子说，起身准备离开。
林微拦住她：等等，还有件事你应该知道。她调出另一组数据，你的基因在接触cR-721后发生了适应性突变，现在你的dNA中有0.7%的序列与相同。
虞清窈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意思是...林微深吸一口气，某种程度上，你和厉墨琛现在是同一种生命形式。这也是为什么你能通过接触接收他的量子记忆。
这个信息太过震撼，虞清窈一时无法消化。她机械地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走廊里，她靠在墙上，双腿发软。太多信息，太多情绪，她需要时间整理。但时间恰恰是他们最缺少的东西——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前往罗布泊实验室，面对那个可能改变地球命运的。
回到套房门前，虞清窈犹豫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再次面对厉墨琛，面对那些未解的疑问和受伤的感情。但就在她转身想离开的瞬间，门开了。
厉墨琛站在那里，眼中银光流转。他看起来一夜未眠，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我感觉到你醒了。他轻声说，声音沙哑，进来吧，外面冷。
虞清窈站在原地没动：林微告诉我...关于雨夜的事。
厉墨琛的表情变了，像是被人击中要害：我本该早点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他苦笑一声，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既需要你又爱你这件事。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虞清窈突然发现，这个曾经在她眼中强大到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如此疲惫和脆弱。
她向前一步，踏入他的怀抱。厉墨琛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然后紧紧抱住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我们需要谈谈。虞清窈把脸埋在他胸前，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得为星星和这个世界而战。
厉墨琛的下巴抵在她头顶，轻轻点头：然后我会回答你的每一个问题，无论多痛苦。
远处传来虞星昼和艾拉的说话声，新的一天开始了。但虞清窈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她再也不会用从前那种毫无保留的方式信任厉墨琛。爱情的迷雾中，她终于看见了一线微光，但那光芒照亮的，是一条充满未知和危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