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清虞家、稳定局面的高强度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排山倒海的疲惫便瞬间将我淹没。我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才撑回到维度创伤中心,回到那个能同时看到墨琛和星昼的房间。
医生给我做了全面检查,结论是精力严重透支、观星者能力使用过度导致的意识海轻微撕裂,必须强制静养。他们给我用了些安抚神经、促进恢复的药物,我几乎是立刻陷入了昏睡。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没有噩梦,也没有美梦,只有一片深沉的黑甜,仿佛要将之前耗损的一切都补偿回来。
直到感觉有一只温暖而略显粗糙的手,正极其轻柔地、一遍遍抚过我的额头,将那隐隐作痛的撕裂感一点点抚平。
我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晨光透过纱帘,柔和地洒满房间。厉墨琛坐在床边的轮椅上,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身形也比往日清瘦了许多,但那双深邃的量子蓝眼,已经重新焕发了神采,正一眨不眨地、专注而温柔地凝视着我。
他的手停在我的额间,指尖温暖。
“醒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不再虚弱,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感觉好些了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记忆中最后一次清晰看到他,还是在镜厅那场惨烈的战斗之前,之后便是他昏迷不醒、濒临死亡的模样。此刻看到他清醒地坐在面前,虽然依旧病弱,却真实地存在着,巨大的庆幸和酸楚猛地涌上心头,鼻子一酸,视线瞬间模糊了。
“墨琛...”我刚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嘘...别哭。”他拇指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愧疚,“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我摇摇头,想坐起来,却被他轻轻按住:“别动,医生说你需要绝对静养。”他操控着轮椅靠近一些,端起旁边温着的清水,小心地喂到我唇边。
温水润泽了干渴的喉咙,也让我稍微平静了一些。我贪婪地看着他,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你...你什么时候醒的?真的没事了吗?”
“比你早醒半天。”他微微笑了笑,那笑容依旧有些无力,却足以照亮整个房间,“没事了,量子核心已经稳定,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力量需要时间慢慢恢复。倒是你,”他的眉头蹙起,带着责备和后怕,“安德森都告诉我了,你怎么敢那么冒险?穿越维度缝隙?强行引导那么庞大的能量?还一个人去面对虞家那些烂摊子!”
他的语气越说越急,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后怕。
我握住他放在床边的手,轻轻捏了捏:“当时没有选择。而且,我不是一个人,我有妈妈留下的帮助,还有...我们的儿子在帮我。”
提到星昼,他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心疼:“星昼他...”
“归流很顺利。”我赶紧说,不想让他刚醒来就承受太多,“能量已经稳定导出大半了,他的生命体征非常好,意识活动也在缓慢恢复。只是还需要时间...消化和休息。”
厉墨琛沉默了片刻,反手握紧我的手,力道虽然不如以往,却异常坚定:“辛苦你了,清窈。对不起,在最难的时候,我没能陪在你身边。”
“你一直在。”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每一次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你。你的能量,你的意志,一直都在支撑着我。”这不是安慰,是事实。在那段最黑暗的时间里,我们之间那种深刻的量子连接,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给了我无尽的力量。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深吸了一口气,将额头轻轻抵在我们的交握的手上,久久没有说话。一种无声的、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沉的情感在我们之间静静流淌。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是眼神更加柔和:“虞家的事情,你处理得很漂亮。雷厉风行,恩威并施,母亲若是知道,一定会为你骄傲。”
“我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我低声道,“而且,这远远不够。星蚀...”
“星蚀的事,等我们都好起来再说。”他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现在,你的任务就是休息。我的任务,就是监督你休息,然后尽快好起来,替你分担。”
他操控着轮椅,从旁边的小桌上取来一碗温热的、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营养粥:“医生吩咐,你醒了必须先吃点这个。我试过了,温度刚好。”
他舀起一勺,小心地吹了吹,然后递到我唇边。动作有些生疏,甚至笨拙,却带着十二万分的认真和温柔。
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冷漠强大、此刻却略显笨拙地喂我喝粥的男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但这一次,是幸福的、温暖的泪水。
我张开嘴,咽下那口温热的粥,味道有些苦涩,却仿佛一直暖到了心里。
阳光洒在我们身上,安静而美好。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房间里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边的轻微声响和他的呼吸声。
这一刻,没有阴谋诡计,没有生死危机,只有久别重逢的夫妻,在晨光中分享着一碗简单的粥,感受着彼此真实的存在。
厉墨琛的康复之路还很长,我的精力恢复也需要时间,星昼依然在沉睡。
但希望,已经如同这晨光一样,不可阻挡地照亮了前路。
我们知道,最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在厉墨琛近乎“强制”的监督下,我不得不放下所有事务,开始了真正的休养。每天的生活变得极其规律——吃药、进食、接受各种恢复性治疗,然后大部分时间都在睡眠中度过。
厉墨琛虽然自己也需坐轮椅,力量未复,却将“监督”一事执行得一丝不苟。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待在我的病房,处理一些必须由他决断的家族事务也通过远程进行。喂饭、喂药、读报告、甚至在我偶尔因噩梦惊醒时笨拙地安抚...他做得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自然。
我们仿佛回到了最初相识的那段时光,只是角色调换了过来。那时是他重伤未愈,冷漠疏离,而我小心翼翼地带着星昼接近他、照顾他。如今,换成了他放下所有骄傲和壁垒,细致入微地看顾着我。
这种被珍视、被呵护的感觉,陌生而又令人沉溺。
我们的交流很多时候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那场生死考验,不仅没有让我们产生隔阂,反而将我们灵魂深处的连接锻造得更加紧密而深刻。
有时,我们会一起待在星昼的生命舱旁。厉墨琛会用手轻轻贴着舱壁,低声对里面的儿子说话,讲述他昏迷时“听到”的关于我的“英勇事迹”,或者只是简单地说着外面的天气,承诺等他醒来带他去哪里玩。他的语气温柔而充满耐心,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属于父亲的的一面。
星昼周身的乳白色光晕又稀薄了许多,现在能清晰地看到他红润的脸蛋和长长的睫毛,他看起来就像个熟睡的天使。监测数据一天比一天好,归流过程平稳得超乎预期。医生甚至乐观地估计,照这个速度,最多再有一两个月,他就能完全“消化”那股力量,自然苏醒。
希望越来越大。
十几天后,在我的“强烈抗议”和医生确认我恢复情况良好后,厉墨琛终于勉强同意我进行一些轻微的活动。
我们第一次一起离开了病房区,来到医院顶层的阳光花房。这里种植着各种散发着宁静能量的奇异植物,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温暖而充满生机。
厉墨琛已经不需要轮椅,但行走仍有些缓慢,我挽着他的手臂,借给他一些支撑,也汲取着他的温度。
我们慢慢走着,很少说话,只是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在一株开着星蓝色小花的植物前,我们停下脚步。这种花叫“宁神星”,据说它的花香能安抚量子层面的焦虑。
厉墨琛轻轻摘下一朵,别在我的鬓边,端详了一下,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很好看。”
我的脸颊微微发烫,心底泛起甜意。
我们继续向前走,来到花房边缘的长椅坐下,俯瞰着窗外的城市。车流如织,人群熙攘,一片生机勃勃。
“有时候觉得,像做了一场漫长而可怕的噩梦。”我轻声说,靠在她的肩上。
“但噩梦醒了。”他揽住我的肩膀,让我靠得更舒服些,“我们还在一起,星昼也会很快回来。”
“嗯。”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心跳和呼吸,内心一片安宁。
沉默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清窈,等星昼醒了,等一切都真正平息下来,我们再举行一次婚礼吧。”
我惊讶地抬起头看他。
他凝视着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深情和歉疚:“上一次的婚礼,掺杂了太多算计、协议和不确定性。我甚至没能给你一个真正的、美好的回忆。我想弥补你。给你一场只有爱和祝福的婚礼,向所有人宣告,你是我厉墨琛此生唯一的挚爱和伴侣。”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
“可是...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还有了星昼...”我小声说,心里却被巨大的甜蜜和感动填满。
“那不一样。”他坚持道,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肩膀,“我想给你最好的。以前是我太混蛋,太自以为是,差点错过了你。以后不会了。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多庆幸能拥有你,有多珍惜你。”
他的话语直白而热烈,不像他以往的风格,却更能打动我的心。
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神,那里面的蓝光温柔而坚定,盛满了劫后余生的爱恋和承诺。
最终,我点了点头,眼泪却滑落下来,嘴角扬起幸福的笑容:“好。”
他笑了,那笑容如同拨云见日,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他低下头,轻轻吻去我的泪水,然后,吻上了我的唇。
这是一个温柔而缠绵的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有无尽的珍惜、爱意和承诺。阳光透过玻璃笼罩着我们,宁神星的花香淡淡萦绕,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许久,他才缓缓放开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呼吸微促。
“快点好起来,”他哑声说,带着一丝期待,“我也要快点恢复。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
“嗯。”我红着脸点头,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厉墨琛的康复,不仅仅是身体的恢复,更是心灵的重塑。他变得更加坦诚,更加懂得表达爱和珍惜。我们的关系,在这场巨大的磨难之后,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加亲密和坚实的阶段。
我们知道,前路或许仍有挑战,星蚀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
但只要我们一起,携手并肩,就没有什么能够将我们打倒。
阳光正好,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