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查小院的书房内,油灯将秦昭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他正对着北境舆图沉思,指尖划过黑风山蜿蜒的轮廓。赵铁河与石猛在一旁擦拭兵刃,张牧之整理着近日收到的零散线报,木青儿则在分拣药材,屋内只有细微的器具碰撞声。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叩门声,节奏沉稳,与往日线报人员或街坊的急切迥然不同。
石猛眉头一拧,放下重锏,低声道:“这敲门声…有古怪。”赵铁河已悄然握刀立于门侧。张牧之指尖夹起一张侦测符箓,灵光微闪。
秦昭抬眼,神色平静:“开门。”
门开处,只见一名身着锦缎长袍、面容白净、眼神透着精明的中年男子立于细雨中,身后跟着两名捧着沉重礼盒的随从。男子未打伞,雨水却在他身周三寸外悄然滑落,显露出不俗的修为。他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拱手道:“在下沈府外事管事,沈文,奉家主之命,特来拜会秦巡察使。”
“沈家?”赵铁河眼中瞬间爆出戾气,血刀嗡鸣。石猛一步踏前,魁梧的身躯堵住大半门扉,煞气凛然。
沈文面对敌意,笑容不变,甚至更谦恭了几分:“诸位英雄切勿误会。此前种种,或因信息不畅,致使双方有些许摩擦。我家家主深感遗憾,特命在下前来,一是为表歉意,二来,也是看到了秦巡察使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心生结交之意。”他示意随从打开礼盒,里面竟是码放整齐的上品灵石、光华内敛的珍稀药材,以及几件品相极佳的护身法器。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沈文笑道,“家主言道,北境安宁,离不开玄天司与地方家族的同心协力。秦巡察使新晋要职,若有需要沈家协助之处,譬如查案所需的人手、信息,乃至…某些特殊渠道,我沈家愿鼎力相助。”他话语恳切,将“合作”之意包装得滴水不漏。
书房内气氛凝滞。木青儿担忧地看向秦昭。张牧之眼神锐利,试图从沈文的表情中找出破绽。赵铁河和石猛则是满脸不信,只等秦昭一声令下。
秦昭缓缓站起身,走到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价值不菲的礼物,最后落在沈文脸上。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沈管事客气了。秦某职责所在,查案乃是本分,岂敢劳烦沈家鼎力相助?”
沈文笑容微僵,随即又自然起来:“秦巡察使过谦了。苏家旧案错综复杂,牵扯甚广,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您说是不是?沈家在北境经营多年,些许微末之力,或可助大人早日厘清真相,上报朝廷,岂不两全其美?”
这话软中带硬,既点出沈家的能量,也暗含威胁——继续为敌,查案将步履维艰。
秦昭闻言,忽然轻笑一声,笑声在寂静的雨夜中格外清晰。他走到礼盒前,拈起一块灵石,在指尖把玩,灰黑色的寂灭之力微不可察地流转,那灵石的光泽似乎黯淡了一瞬。“沈家的好意,秦某心领了。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电射向沈文,“秦某办案,向来只信证据,不靠人情。这些礼物,太过贵重,秦某官职卑微,受之有愧,还请沈管事带回。”
他将灵石放回盒中,动作从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至于合作…若他日查案,真有需要沈家‘协助’之处,秦某自会依律行事,递上公文,请沈家配合调查。那才是名正言顺。”
沈文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城府压下。他干笑两声:“既如此,在下也不便强求。只是希望秦巡察使明白,沈家的大门,始终为朋友敞开。告辞。”他深深看了秦昭一眼,带着随从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院门关上,赵铁河立刻啐了一口:“呸!黄鼠狼给鸡拜年!说的比唱的好听!还不是看头儿你现在有了权柄,硬的不行来软的!”
石猛瓮声道:“这沈家,变脸比翻书还快!肯定没安好心!”
张牧之沉吟道:“他们这是想麻痹我们,甚至…伺机在我们身边安插钉子。合作是假,渗透和控制是真。”
木青儿轻声道:“秦大哥,他们这次拉拢不成,恐怕接下来会有更阴险的手段。”
秦昭站在窗边,望着沈文离去的方向,雨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他们不是变脸,”他声音低沉,“他们是换了一把更软的刀子。硬碰硬损失太大,他们想用利益和关系网将我们束缚住,要么同化,要么…在我们放松警惕时,给予致命一击。”
他转过身,眼中锐光毕露:“这说明,我们之前的行动,确实打到了他们的痛处!他们怕了!所以,接下来,我们的调查要更快,更准!要让他们这‘软刀子’,来不及出鞘!”
沈家的策略转变,非但没有让秦昭放松,反而让他更加警惕。这场斗争,已经从明面的厮杀,转入了更复杂、更危险的权谋与意志的较量。拉拢与反拉拢,渗透与反渗透,真正的较量,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