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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往生星图

缅甸重生塔的内部远比张川想象的更加令人窒息。空气沉重得仿佛凝固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叶,带着浓重的、难以言喻的陈旧血腥气与一种更为刺鼻的、类似硫磺焚烧后混合着金属锈蚀的怪异气味。这是死亡与某种亵渎生命的仪式长久盘踞后浸透砖石的味道。塔内并非全然黑暗,光源来自那些被囚禁在塔壁凹槽中的幽绿“灯火”——它们并非火焰,而是一颗颗被剥去皮肤、浸泡在某种浑浊粘稠液体中的动物心脏,也许是狗,也许是别的什么。微弱而诡异的绿光从半透明的肌理中透出,伴随着极其缓慢、几乎难以察觉的搏动,每一次微弱的收缩都让绿芒随之明灭,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喘息,将整个空间涂抹上一种病态、非人间的色调。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不断剥落的黑色灰烬,手电光柱扫过,能勉强辨认出灰烬之下蚀刻着的巨大而扭曲的三足鸟图腾,鸟的第三只脚延伸成蛇尾,冰冷地缠绕着某种无法理解的符文阵列。

塔内空间呈垂直筒状,向上望去,黑暗深邃,仿佛直通幽冥。就在他们头顶约三层楼的高度,悬浮着九张森白的释比面具。这正是昨夜雷暴中从祁明脸上分裂增殖而出的那九张脸。它们静止在虚空中,构成一个巨大、冰冷而精确的几何图案——荧惑守心。火星(荧惑)居于图案中心,心宿二(代表帝王或命格核心)在其侧下方,被荧惑的光芒所“守”,在占星中这是大凶之兆,主兵灾、死亡、权力更迭。面具空洞的眼窝和咧开的嘴在幽绿心脏灯的映照下,投射出更加深长扭曲的阴影,仿佛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着塔底的闯入者。空气里弥漫着微弱的静电嗡鸣,还有某种极其低频、几乎贴着骨头爬行的震动,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颅腔内啃噬。

“啧,” 陈克非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刑警特有的那种混合了警惕和一丝不耐烦的沙哑。他站在张川左前方半步,战术手电的光柱牢牢锁定在悬浮的面具群上,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按在腰间的警棍上,尽管他知道面对这种东西,物理武器可能毫无意义。“昨晚那场‘假面舞会’的余兴节目还没结束?这玩意儿,”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头顶,“就这么一直飘着?祁明那孙子人呢?他的‘脸’都不要了,人总不会也蒸发了?”他边说边谨慎地扫视着四周布满灰烬的墙壁和那些搏动的绿色心脏光源,眉头紧锁,显然对眼前超乎常理的一切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和不适。

张川没有立刻回答陈克非的问题,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那块青铜罗盘上。罗盘来自中风昏迷的陆教授,此刻在重生塔诡异的环境下,它的反应前所未有地剧烈。冰凉的青铜盘体仿佛有了生命,在他掌心持续不断地高频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几乎要挣脱他的掌控。天池中的磁针早已失去了方向的意义,疯狂地左右摇摆,如同受惊的活物。更令人心悸的是,盘体上那些繁复的星宿刻线和二十八宿名称,在幽绿的光线下,竟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仿佛被内部火炭灼烧般的暗红色泽。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正从罗盘中心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与他脊椎深处那些融合了阴燧碎片的骨骼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带来一阵阵细微的麻痒和悸动。

“罗盘…在‘烧’。”张川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惊异和全神贯注的紧绷。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手指的力度,试图稳住这躁动的圣器。“不是物理温度,是某种能量感应。它在警告,或者说…在指引。这些面具组成的‘荧惑守心’,绝不只是个吓唬人的装饰。”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面具的位置、角度以及它们之间构成的能量连线,试图在脑海中将眼前的星图与他父亲遗稿中那些破碎的星占记录以及陆教授笔记里残缺的“三垣二十八宿”杀人规律相互印证。

“警告也好,指引也罢,”林见远的声音从张川右侧传来,带着记者特有的刨根问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正举着一个小型但专业的辐射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不断闪烁的红色警告标识映亮了他半边严肃的脸。“张干事,先看看这个。”他将检测仪的屏幕转向张川和陈克非。读数清晰地显示着环境辐射剂量率,单位是微西弗\/小时(μSv\/h),数值在 0.8 - 1.2 之间跳动,远超正常环境本底(通常0.1 μSv\/h左右)十倍不止。更令人不安的是,当林见远将检测仪的探头缓缓对准上方悬浮的面具群时,读数瞬间飙升,指向中心那张代表“荧惑”(火星)的面具时,仪器发出了尖锐的蜂鸣,数字定格在 17.3 μSv\/h!

“十七点三!”林见远的声音拔高了,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这他妈是哪里泄漏的放射源?还是说,这些鬼东西本身就是放射源?”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辐射超标的现实比任何怪力乱神都更直接地冲击着他的神经。“之前火灾现场的放射性铯-137,源头难道就是这里?”他想起了第二卷中那个关键的发现,心脏沉了下去。这不仅仅是邪教仪式,还涉及了危险的放射性物质。

“十七点三…”张川重复着这个数字,眉头紧锁。这个数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中的某个抽屉。他猛地抬头看向面具群中心那颗“荧惑”面具,又低头凝视着手中暗红的罗盘。“《甘石星经》残卷里有段晦涩记载:‘荧惑逆行,守心,其数离七,合十,余三…凶星临帝,祸乱之始。’”他语速很快,带着一种顿悟的急切,“离七,合十,余三…七加十等于十七,余三!十七点三!这辐射读数不是巧合,它是‘荧惑守心’凶局在现实中的能量映射!是凶星力量降临的量化指标!”他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古老的星占预言,竟然通过现代仪器冰冷的数字,在这个邪恶之地得到了诡异的印证。这塔,这面具阵,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凶局能量场!

陈克非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不懂什么星经,但辐射数值他听得懂。“操!”他低骂一声,下意识想去摸防护装备,但随即想起他们深入敌巢,根本没带那种东西。“那现在怎么办?在这鬼地方多待一分钟就多吸一口辐射!祁明搞这么大阵仗,用辐射当香火?周永坤想当皇帝想疯了,连命都不要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对疯狂行径的愤怒和一丝面对未知危险的焦躁。

“命?”张川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悬浮的星图,罗盘的震颤愈发剧烈,几乎要灼伤他的掌心,脊椎深处的共鸣也越来越清晰,带来一种奇异的、仿佛被召唤的感觉。“他们要的不是周永坤自己的命,是‘命格’!用凶局的力量,用辐射作为催化剂,强行窃取、置换他人的命格!周永坤八字缺火,荧惑属火,守心宿…心宿象征帝王命格!他这是要逆天改命,夺帝王之运!”父亲笔记中关于命格置换的禁忌记载、祁明在仪式中展现的邪术、还有那具在辐射中显现命理图的焦尸…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诡异的辐射读数串连起来,指向一个疯狂而亵渎的核心目的。

“帝王命格?”林见远的声音带着一丝荒谬的冷嘲,“这都什么年代了?他还想登基不成?”然而他手中的辐射检测仪持续不断的蜂鸣声却残酷地提醒着,这荒谬背后是极其危险的现实。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记者的本能让他开始梳理线索:“所以,祁明是‘释比’,是这场换命大戏的主持人。周永坤是买家,缺什么补什么,要补个‘皇帝命’。那祭品呢?谁那么倒霉,身上背着所谓的‘帝王命’要被他们抢走?”他的目光扫过塔内阴森的景象,最终落回张川脸上,“苏晚?她已经被他们改造得…不像人了。还是说,另有其人?”他本能地想到了那个在dNA中复活、在辐射中显现命图的焦尸。

就在这时,张川手中的青铜罗盘发出一声高亢到刺耳的嗡鸣!盘体上的暗红刻线光芒暴涨,瞬间压过了周围幽绿的心脏灯光。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赤红光柱猛地从天池中激射而出,并非指向某个方向,而是垂直向上,精准地打在悬浮面具群中心的那张“荧惑”面具上!

嗡——!

整个重生塔内部空间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震荡了一下。悬浮的九张面具同时发出尖锐的共鸣,仿佛无数厉鬼在哭嚎。墙壁上剥落的灰烬簌簌而下,那些搏动的绿色心脏光源骤然加快了搏动频率,绿光变得刺眼而不稳定。

赤红光柱打在“荧惑”面具上,并未将其击碎,反而像是给它注入了狂暴的能量。面具表面瞬间亮起无数细密如血管的赤红纹路,这些纹路疯狂蔓延、交织,紧接着,一道更加宏大、更加凝练的血红光幕以“荧惑”面具为核心,猛地向下方铺展开来!

光幕并非实体,却带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它像一幅巨大的、流动的画卷,瞬间覆盖了张川、陈克非、林见远三人头顶的大片空间。光幕之中,不再是简单的面具排列,而是显现出一副极其复杂、浩瀚、精密运转的星图!

深沉的、仿佛宇宙背景般的暗红底色上,无数璀璨的银色光点按照玄奥的轨迹运行、闪烁。它们并非现代天文学所认识的星座,而是充满了古老华夏星象的韵味——三垣(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如同三个巨大的、由星辰构成的宫殿群落,悬浮在光幕的不同区域,散发出或威严、或肃穆、或繁华的气息。更为细密的二十八宿星官则如同忠诚的卫兵和精巧的齿轮,环绕在三垣周围,各自散发着独特的光芒,彼此之间由纤细的银线相连,构成一个庞大而精密的动态星阵。这就是紫微垣星图,以北极星为中心的帝王之居!

这星图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地、带着某种神圣韵律地旋转、运行。星辰生灭,银线明暗,仿佛将一片微缩的、动态的古老星空直接投影到了这污秽的重生塔内。其壮丽、精密与蕴含的磅礴力量,与塔内血腥、邪恶的环境形成了惊心动魄的、渎神般的对比。

“我的天…”林见远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辐射检测仪差点脱手。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科技无法解释这凭空出现的动态星图。他下意识地打开了挂在胸前的微型高清摄像机,镜头对准了头顶那片缓缓旋转的瑰丽星海,手指因激动和震惊而微微颤抖。这是无法想象的独家素材,也是颠覆性的证据。

陈克非的震惊丝毫不亚于林见远,但他作为刑警的本能让他瞬间将警惕提升到了顶点。他猛地拔出警棍,身体微微下蹲,摆出防御姿态,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光幕星图和四周的动静,寻找着可能出现的实体威胁。“这…这是什么妖法?全息投影?不可能!”他低声喝道,声音紧绷。塔内没有任何投影设备,这星图是凭空出现的能量具象!他更担心这华丽表象下隐藏的致命杀机。

张川是三人中最“平静”的一个,但这种平静之下是汹涌澎湃的惊涛骇浪。他仰着头,瞳孔中倒映着缓缓旋转的紫微垣星图,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只有握着滚烫罗盘的手指在微微痉挛。父亲那本人皮《连山易》上缺失的关键几页,那些关于“紫微引命”的禁忌仪轨描述,此刻正与眼前这活生生的星图一一对应、完美重合!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肋骨,带来钝痛。脊椎深处那些融合的阴燧碎片,此刻正与头顶的星图产生着强烈的共鸣,仿佛冰冷的金属骨骼变成了接收这天穹之力的天线,一股庞大而古老的信息流正试图蛮横地涌入他的意识。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太阳穴突突直跳,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紫微垣…帝居…”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在沙漠中跋涉了太久。“原来陆教授笔记里的‘三垣二十八宿杀人规律’,指的不是用星图去杀人…而是指用这星图作为仪轨核心,去进行…命格的篡夺与献祭!”这个认知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穿了他之前所有的推演。这星图本身,就是一把开启禁忌之门的钥匙,一套精密运转的命格置换机器!

他强迫自己从眩晕和信息的冲击中挣脱出来,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浩瀚运转的星图中飞速搜寻、定位。父亲遗稿的碎片、陆教授笔记的残章、人皮《连山易》的禁忌图文,此刻都在他脑海中疯狂碰撞、拼合。他的视线穿透璀璨的星辰,聚焦于星图的核心枢纽——北极五星(太子、帝、庶子、后宫、天枢)。这五颗星在星占中象征天帝及其眷属,是紫微垣的心脏,也是命格置换仪式的绝对核心。

找到了!

张川的呼吸猛地一窒。在象征着至高“帝”星的位置,并非空无一物,但那里却异常黯淡!一颗本该最为明亮、统御四方的星辰,此刻却比其他四颗辅星(太子、庶子、后宫、天枢)要晦暗许多,光芒微弱且极不稳定,如同风中的残烛,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抽取了光辉!而在“帝星”周围,那四颗辅星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贪婪的、病态的猩红光芒,它们运行的轨迹也显得扭曲而躁动,如同四只嗜血的鬣狗,正围绕着垂死的狮王打转,等待着分食的那一刻。

“看那里!紫微帝星!”张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抬起因紧握罗盘而指节发白的手,指向星图核心那片不祥的黯淡区域。“它被压制了!被强行削弱了!这就是仪式的目标——剥夺‘帝星’命格!四辅星红芒扭曲,是它们在汲取帝星的力量!这是…‘四凶噬帝’的凶局变体!” 父亲遗稿中一段用朱砂标注、语焉不详的警告瞬间闪过脑海:“四辅赤芒,帝星蒙尘,此乃夺天篡命之始,大凶之兆,万灵泣血!”

“帝星命格…”林见远重复着,摄像机镜头牢牢锁定着那片黯淡的星区,职业的敏锐让他立刻追问,“这命格指向谁?周永坤要夺的,到底是谁的命?”他心中隐隐有个荒谬却挥之不去的猜测,这“帝星”的黯淡,是否与那些被替换命格的受害者,甚至与苏晚有关?

陈克非的关注点则更加直接和现实,他紧盯着那四颗散发着贪婪红芒的辅星,警棍在手中无意识地转动着。“四颗…这四颗代表谁?是周永坤和他的核心爪牙?祁明?那个财务总监白薇?保安部长吴锋?”他想起永泰集团那复杂而邪恶的高层架构,试图将现实人物与这星空的凶兆一一对应。

“不,陈警官,恐怕…没那么简单。”张川的目光依旧死死锁住那片黯淡的帝星区域,罗盘传来的滚烫和脊椎的共鸣让他产生了一个更加不寒而栗的念头。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移动视线,看向星图中另一个极其关键的位置——天市垣的“斗”宿附近。在父亲那份染血的矿难名单上,有一个名字被反复圈画,旁边就潦草地写着“斗宿有异”。

就在他的目光即将触及“斗”宿区域的刹那——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重生塔的深处传来,仿佛某个巨大的心脏骤然搏动了一下。整个塔身剧烈摇晃!墙壁上的灰烬如同黑色的瀑布般倾泻而下。那些搏动的绿色心脏光源瞬间爆裂了好几盏,粘稠的液体和破碎的组织溅射开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悬浮的九张面具组成的“荧惑守心”阵猛地一颤,构成“心宿”位置的一张面具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张川头顶那片由罗盘激发、映照出的宏大紫微星图也随之剧烈波动、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星点的运行轨迹出现了紊乱,连接星辰的银线明灭不定,核心区域那黯淡的帝星更是猛地闪烁了几下,似乎要彻底熄灭!

“小心!”陈克非厉喝一声,猛地将身边的林见远向旁边一拽。一块从塔顶震落的、覆盖着厚厚黑灰的砖石擦着林见远的肩膀砸落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发出沉闷的响声,激起一片呛人的尘埃。

震动持续了数秒才渐渐平息。塔内弥漫着更浓的烟尘和心脏爆裂后的腥气。悬浮的面具阵稳定下来,但那张裂开的心宿面具上,一丝暗红近黑的粘稠液体正缓缓从裂纹中渗出,如同流淌的血泪。

张川剧烈地咳嗽着,用袖子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却死死抓住躁动不安的罗盘,目光穿透烟尘,急切地望向刚才出现异动的天市垣“斗”宿方位。

在波动闪烁、尚未完全稳定的星图光幕中,“斗”宿区域显得异常混乱。几颗星辰的光芒忽明忽灭,运行轨迹相互纠缠、冲撞。然而,就在这片混乱区域的边缘,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噬咬了张川的神经!

在一条原本连接两颗小星的、极其纤细的银色能量连线末端,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光点标记。它太小了,混杂在波动的星光中,若非张川全神贯注且对星图结构烂熟于心,根本不可能发现。那光点的形态…并非星辰,更像是一个微缩的、抽象的符号——一个由极细光线构成的、极其简化的婚戒轮廓!

陈欣的婚戒!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张川脑海中炸开!那个在富豪千金绑架案现场丢失、在陈克非臂甲熔块中神秘重现、又被他交给姐姐作为信物的婚戒!它的象征符号,竟然出现在了这命格置换的核心星图之中!出现在天市垣,象征着财富、交易、市集的区域!出现在与“斗”宿(主争斗、诉讼、也与命格中的“劫夺”有关)相连的位置!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陈警官!林记者!”张川的声音因震惊和吸入烟尘而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看那里!‘斗’宿边缘!那个光点…像什么?”

陈克非和林见远顺着张川颤抖的手指望去,在尚未平息的星图波动中艰难地分辨着。当林见远将摄像机镜头拉近到极致,那微小的婚戒轮廓在取景框中被放大、变得相对清晰时,陈克非的瞳孔骤然收缩!

“戒指?!”他失声叫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姐姐陈欣的身影,她失踪的婚戒,与眼前这邪恶星图的诡异联系,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猛地看向林见远,眼中充满了震惊、困惑和一种被巨大阴谋笼罩的恐惧。“林见远!那戒指…那戒指…”

林见远也看到了。摄像机屏幕上的那个微小符号像烧红的烙铁烫伤了他的眼睛。他当然认得那轮廓!那是他和陈欣大学时代一起挑选的款式!那段尘封的、带着复杂情感的记忆与眼前这冰冷邪恶的星图联系在一起,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荒谬和寒意。“陈欣…的戒指?怎么可能…”他喃喃道,声音干涩,握着摄像机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陈克非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他身上,不再是过去的质疑,而是寻求某种解释或共同认知的急切,这目光让他心头沉重无比。

张川没有等待他们的答案,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牵引,带着一种近乎宿命的沉重感,缓缓从那个惊悚的婚戒标记,移向了紫微垣核心——那片象征被剥夺命格的、黯淡的帝星区域。

就在帝星那微弱、摇曳的光晕边缘,在四颗散发着贪婪红芒的辅星(太子、庶子、后宫、天枢)投射下的阴影交错之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完全湮没的蓝光,顽强地、如同风中残烛般闪烁了一下!

那蓝光…张川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冰冷。纯粹。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的质感。

与他脊椎深处那些融合的阴燧碎片在特定角度下反射的光泽…如出一辙!

苏晚的金属脊椎!

张川如遭雷击,僵在原地。罗盘在手中滚烫如烙铁,疯狂地嗡鸣震颤,几乎要挣脱他的掌控。脊椎深处的共鸣瞬间达到了顶峰,不再是麻痒,而是变成了一种尖锐的、被强行拉扯的剧痛!仿佛他体内的金属碎片正被那帝星边缘的微弱蓝光所召唤,要破体而出!

一个恐怖的、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的图景在他脑海中轰然成型:

黯淡的帝星:代表被觊觎、被强行抽取的“帝王命格”。

四辅星赤芒:代表四个贪婪的窃夺者(周永坤及其核心爪牙?)。

天市垣“斗”宿旁的婚戒标记:代表陈欣!她的婚戒作为某种媒介或坐标,被强行纳入了这个命格置换的邪恶交易网络!她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或者…已经被卷入其中!

帝星边缘的微弱蓝光:代表苏晚!她那被改造的、蕴含未知力量的金属脊椎,与这星图核心产生了直接联系!她不是祭品…或者说,不仅仅是祭品!她那嵌入脊椎的金属,很可能就是这场命格置换仪式中不可或缺的、用于承载或转移命格的关键容器!她是“帝星”命格被抽出后,暂时存放或中转的“器皿”!

“容器…苏晚是容器…”张川失神地低语,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彻骨寒意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周永坤要夺的根本不是某个现代人的所谓“皇帝命”,他是在利用这邪异的星图仪轨,在窃夺冥冥中象征“帝星”的命格本源!而陈欣,很可能因为某种关联(是林见远的前女友?还是生辰八字特殊?),成为了仪式锁定的活祭品坐标!苏晚那被改造的身体,则是承载这窃夺来的“天命”的活体圣杯!

这疯狂的计划…这亵渎的野心!

“什么容器?张干事!说清楚!”陈克非的怒吼声将张川从惊骇的漩涡中猛地拽回现实。震动停止后,陈克非的注意力一直高度集中在张川身上,看到他瞬间惨白的脸色和失神的状态,立刻意识到他发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陈克非一步跨到张川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一下,刑警的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急迫。“你看到了什么?那蓝光是什么?!跟我姐的戒指又有什么关系?!苏晚怎么了?!”

林见远也迅速靠了过来,摄像机镜头依旧对着星图,但脸色同样凝重无比,紧张地看着张川,等待着他的答案。塔内污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悬浮面具发出的低沉嗡鸣和罗盘持续的震颤声在回荡。

张川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混杂着血腥、硫磺、金属锈蚀和心脏爆裂后腥臭的空气呛得他一阵咳嗽。他强忍着脊椎深处尖锐的拉扯痛楚和罗盘传来的灼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陈克非充满血丝的急迫双眼和林见远凝重中带着探寻的脸。

“陈警官,林记者,”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们之前的推测,方向错了。周永坤要换的命格,不是某个具体的人…他要换的,是‘帝星’本身!是象征天命所归的命格本源!”

他指向头顶那片依旧在波动、但核心景象依旧可见的星图光幕,手指因激动和愤怒而微微颤抖:“看那帝星!它被压制,被四凶(四辅星)吞噬!看那‘斗’宿旁的标记!那是你姐姐的婚戒,陈警官!它出现在天市垣,意味着她的‘存在’…她的身份、她的情感联系、甚至她的生命,已经被这个邪恶的仪式锁定为某种‘交易筹码’或‘定位坐标’!”

最后,他的手指带着千钧之力,猛地指向帝星边缘那一点顽强闪烁、却又无比微弱的冰冷蓝光:“再看那里!那蓝光!那不是星光!那是…苏晚脊椎里金属的共鸣!她是容器!周永坤和祁明,他们用邪术改造她,就是为了让她成为承载这被窃夺的‘帝星’命格的活体容器!陈欣可能是活祭品,而苏晚…就是他们用来盛放‘天命’的活体圣杯!”

“活祭品?!活体圣杯?!”陈克非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雄狮,在封闭的塔内炸响,震得墙壁上的灰烬簌簌下落。他抓着张川肩膀的手指猛然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愤怒、惊惧以及对姐姐安危的极度担忧几乎要将他吞噬。“他们敢动我姐一根头发…我他妈…”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杀意堵在喉咙里,只剩下一阵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喘。

林见远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摄像机差点脱手掉落。陈欣…那个他曾经深爱过、又因种种原因最终放手、带着复杂愧疚埋藏在心底的名字,此刻竟以如此残酷的方式与这邪恶的仪式联系在一起,成为祭品的目标!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他下意识地看向陈克非,看到对方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狂暴怒火和深切恐惧,一股沉重的、带着苦涩的责任感压上心头。苏晚是容器…那个在辐射中挣扎、被改造成非人存在的女孩,她的苦难竟然是为了承载如此荒谬而恐怖的“天命”!震惊、愤怒、对陈欣的担忧、对苏晚的悲悯,还有一股冰冷的寒意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失语。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嗡——!!!

悬浮在顶部的九张释比面具,尤其是中心那张代表“荧惑”的面具,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嗡鸣!这声音不再是低频震动,而是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进三人的耳膜、贯穿大脑!张川手中的青铜罗盘更是发出一声仿佛濒临碎裂的哀鸣,盘体瞬间变得赤红滚烫,一股沛然莫御的狂暴力量猛地从中爆发!

“呃啊!”张川闷哼一声,再也无法握住,滚烫的罗盘脱手飞出!

就在罗盘脱手的瞬间,它并未坠地,而是诡异地悬停在了半空中,盘体上所有的星宿刻线红光大放!一道比之前粗壮数倍、凝练如鲜血长河般的赤红光柱,再次从罗盘天池中轰然射出,目标直指星图光幕中那颗被压制得摇摇欲坠的“帝星”!

轰!!!

血红光柱狠狠地撞在黯淡的帝星虚影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产生了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心神俱裂的效果。

整个紫微垣星图光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镜湖水面,轰然破碎!不是消失,而是炸裂成亿万点细碎的、拖着猩红尾焰的流星!

这些猩红的流星并非无序飞溅,而是在某种恐怖意志的牵引下,瞬间调转方向,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又像一场毁灭性的定向流星雨,朝着一个目标——张川——疯狂地攒射而来!速度快得超越了视网膜捕捉的极限!

死亡的气息,冰冷、粘稠、带着星辰湮灭的绝望感,瞬间将张川彻底淹没!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性的猩红洪流占据整个视野!

“张川!!”林见远和陈克非的惊骇欲绝的嘶吼声几乎同时响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张川脊椎深处那些融合的阴燧碎片,仿佛被这毁灭性的猩红流星雨彻底激活!一股源自古老岁月、冰冷、沉静却又浩瀚无边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巨龙骤然惊醒,猛地从他脊椎深处爆发出来!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半透明的、由无数细密繁复的银色古老符文构成的环形屏障,瞬间以张川的脊椎为中心,向四周急速扩张开来!屏障上流淌着月华般清冷的光泽,与那些猩红的毁灭流星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噗!噗!噗!噗!

猩红的流星雨狂暴地撞击在银色符文屏障之上!没有惊天巨响,只有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能量湮灭声!每一颗猩红流星的撞击,都让银色屏障剧烈地荡漾、波动,如同狂风中的水幕,无数细小的符文在撞击点瞬间亮到极致然后黯淡、崩碎,但又立刻有新的符文从屏障深处涌现、补充。赤红与银白的光芒疯狂地交织、湮灭,在张川身体周围形成一片狂暴混乱、却又暂时维持着微妙平衡的能量风暴!

“呃——!”张川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这屏障并非没有代价。每一次符文的崩碎,都仿佛直接撕裂了他脊椎深处的一部分神经,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更可怕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构成这屏障的力量源泉,正是他融合的阴燧碎片,以及…他自身的生命力!那是一种被强行抽取、燃烧的感觉,冰冷而残酷。银白的光芒映照着他瞬间惨白如纸、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庞,冷汗如同溪流般从他额角滚落。

“张川!”林见远和陈克非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却被那狂暴交织的能量风暴逼得连连后退,根本无法靠近。

就在张川苦苦支撑、感觉自己的脊椎和意识都要在这恐怖的对抗中被彻底碾碎时,一道冰冷、漠然,却又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回响的声音,直接穿透了能量湮灭的爆鸣和身体的剧痛,清晰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容器已至临界…命格归位…坐标…锁定…”

这声音…不属于任何在场的人!它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低语,又像是某种庞大意志的机械宣告!

伴随着这声音,张川的瞳孔猛地收缩到了极致!在银色屏障与猩红流星疯狂湮灭的刺目光芒间隙,在那片破碎动荡的星图光幕深处,他看到了!

就在那颗代表被剥夺命格的、黯淡的帝星核心位置,在四凶星贪婪红芒的笼罩之下,一点新的、极其微小的光芒顽强地亮了起来。那不是星辰的光,也不是苏晚脊椎的冰冷蓝光。那是一个…坐标!

一个由极其简洁的线条构成的、精确到经纬度的地理坐标!

张川的大脑在剧痛和庞大的信息冲击下,如同最精密的计算机般瞬间完成了识别和记忆——那是林见远公寓的精确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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