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闲抱着睡得香甜的宝儿，靠在冰冷的墙角，浑身疼得像散了架。院子里血腥味混着尘土味，呛得人嗓子眼发干。他看着那女人消失的院墙缺口，心里乱糟糟的。
宝儿这睡相倒是安稳，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完全不知道刚才自己搞出了多大动静，也不知道她这便宜师父心里正翻江倒海。
“唉……”
林闲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想调整一下姿势，肩膀的伤口被扯到，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虚脱感一阵阵涌上来，他现在只想两眼一闭也睡过去，爱咋咋地。
可这满院子狼藉，还有具尸体躺那儿，怎么看都不是个能安心睡觉的地儿。
得赶紧溜。
他咬咬牙，正准备挣扎着爬起来，怀里的小人儿忽然动了一下。
宝儿皱了皱小鼻子，眼皮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还有点懵懂，软软地喊了一声：“哥哥……”
“哎，哥哥在呢。”林闲赶紧应着，把她往上托了托，“吵醒你了？没事了，坏蛋被打跑了。”
宝儿揉了揉眼睛，小脑袋转了一下，看向院子里。看到地上躺着一动不动、脖子还在冒血的管事，她小嘴一瘪，往林闲怀里缩了缩：“哥哥……怕……”
“不怕不怕，死了，不动了。”
林闲拍着她的背哄着，心里琢磨着怎么跟她解释刚才那金光的事。这丫头自己好像完全没意识到？
他试探着小声问：“宝儿啊，刚才……身上有没有觉得暖暖的？或者……看到什么亮亮的光？”
宝儿仰起小脸，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宝儿睡着了……梦见吃大鸡腿……”说着还咂吧了一下小嘴。
得，一问三不知。林闲心里更没底了。这到底是天赋异禀到自己都无法控制，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后颈猛地一凉！
【灵犀预警】毫无征兆地再次刺痛！
不是刚才那种毁灭性的危机感，更像是一种被什么东西极其锐利地锁定、审视的感觉！冰冷，专注，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
林闲汗毛瞬间炸起，猛地抬头看向院墙缺口！
一道身影去而复返，悄无声息地又站在那里。
还是那个蒙面女人！
她去而又返是什么意思？反悔了？还是想灭口？
林闲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地把宝儿护得更紧，全身肌肉绷紧，尽管他知道这屁用没有。
女人站在阴影里，没进来，目光却如同实质，越过院子，牢牢锁定在他怀里的宝儿身上。那眼神比刚才更加专注，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
宝儿似乎也感觉到了那目光，扭过头看去，看到去而复返的蒙面女人，她小脸上露出一点好奇，倒没什么害怕，只是往林闲怀里靠了靠。
女人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声音透过面纱，比之前更低沉了一些：“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她直接略过了林闲，问宝儿。
林闲心里一紧，赶紧抢答：“前辈，她叫……”
“我没问你。”
女人打断他，目光依旧看着宝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宝儿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女人，又抬头看看林闲紧张的脸，小声道：“我叫宝儿……”
“宝儿……”
女人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她缓缓抬起手。
林闲吓得魂飞魄散！又要动手？
但女人只是并指如剑，对着空中轻轻一点。
一直安静悬浮在她身侧的那柄小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剑身亮起一层淡淡的、水波般的光华，缓缓地、平稳地朝着宝儿飞了过来。
速度不快，甚至有点慢悠悠的，剑尖低垂，没有任何杀气，更像是在展示，或者……试探？
林闲的【破妄真瞳】疯狂运转，他能看出这飞剑上蕴含的力量极其凝练，但此刻确实没有丝毫攻击意图。可他不敢赌！谁知道这女人想干嘛！
“前辈！”
他声音发紧，试图起身阻挡。
“别动。”
女人声音冰冷，带着一丝警告。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住林闲，让他刚抬起一点的身体又被重重压回墙上，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飞剑缓缓飞向宝儿。
“哥哥？”
宝儿似乎感觉到林闲的僵硬和紧张，小脸上露出一丝不安，小手抓紧了他的衣襟。
飞剑越来越近，剑身上流动的光华映在宝儿清澈的瞳孔里。
就在飞剑距离宝儿只有几步之遥，那剑尖似乎微微抬起，想要更靠近一点观察她的时候——
一直安静看着飞剑的宝儿，小眉头忽然皱了一下。
她好像不喜欢这东西靠得太近。或者说，她不喜欢这东西让哥哥变得这么紧张。
她那只白白嫩嫩、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右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不耐烦地，朝着那柄缓缓飞近、流光溢彩的飞剑随意地挥了挥。
动作轻飘飘的，就像在驱赶一只凑到眼前嗡嗡叫的蚊子。小嘴里还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走开呀……”
没有金光。
没有能量波动。
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只是一个普通小娃娃毫无意义的动作。
然而——
就在她那小手指尖挥过空气的瞬间。
那柄材质非凡、炼制精良、蕴含着蒙面女子一丝神念和灵力的飞剑，就像是撞上了一堵根本看不见、却又无法抗拒的墙壁。
不，更像是被一种绝对性的、规则层面的力量直接否定掉了其存在的“合理性”！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甚至有些刺耳的碎裂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在林闲瞪得快要凸出来的眼球倒影中，那柄飞剑的剑尖开始，寸寸断裂！不是被巨力撞碎，更像是自己瓦解了！如同风干的沙堡，无声无息地崩散！
裂纹瞬间蔓延至整个剑身！
紧接着，整柄飞剑就在飞行的过程中，毫无征兆地、彻底地化为一蓬极其细微的、闪烁着微弱灵光的金属粉末！簌簌落下，消散在空气中。
连点渣都没剩下。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飞剑……没了？
被……被宝儿随手一挥……就没了？
林闲张着嘴，下巴差点砸到脚面。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他甚至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失血过多出现幻觉了。
院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死寂。
风吹过破墙的声音消失了，远处隐约的虫鸣消失了，连呼吸声好像都消失了。
落针可闻。
林闲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蹦跶的声音，咚！咚！咚！每一下都沉重得吓人。
他僵硬地、一点点地转动眼珠，看向院墙缺口处的那个女人。
蒙面女人还保持着并指如剑的姿势，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脸上的黑纱无风自动，微微起伏。面纱上方，那双之前一直清亮平静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充满了极致到近乎空白的震惊、茫然、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骇然！
她似乎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的飞剑……与她心神相连、温养多年的灵兵……就这么……没了？
被一个三岁小娃娃……随手一挥……就像抹去灰尘一样……抹掉了？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甚至超出了她能理解的力量体系！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无比漫长。
女人才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放下了抬起的手。她的手指，似乎在微微颤抖。
她的目光从空中那飞剑消失的地方，缓缓移回到宝儿身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骇然、探究、难以置信……
最终，统统化为一种深深的、几乎刻入骨髓的忌惮！
宝儿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她挥完小手，看到那亮晶晶的“小虫子”不见了，似乎满意了，小眉头舒展开，又往林闲怀里蹭了蹭，打了个小哈欠，好像又有点困了。
这无比自然的、孩童的反应，落在女人眼里，却显得更加高深莫测，更加令人心悸。
女人站在原地，沉默了足足有十几息。
然后，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沙哑和干涩，之前的平静淡漠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看着林闲，一字一句，极其缓慢地说道：“看好她。”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沉重得仿佛压着千钧重担：“在我……回来之前，别再让任何人看到刚才……那样的事。”
说完，她根本不等林闲回应，甚至不敢再多看宝儿一眼，猛地转身，身影一晃，如同惊弓之鸟般，以比来时快了数倍的速度，瞬间消失在黑暗里，仿佛生怕多留一刻就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院子里，再次只剩下林闲和宝儿。
还有一地的死寂和狼藉。